04 奶茶店小哥

    采访播出后，江启轩才切实感觉到自己的确出名了。

    网剧刚播出的时候，他是跟着剧组一起涨粉了。不少观众只是顺手点了个关注，点完后翻了江启轩的微博，见他没什么其他作品，也不怎么营业发自拍，随手点了几个赞就回去继续关注正红的杞芊芊了。

    可在采访中，许多人看到做了造型的江启轩后，大呼：“这个人怎么比剧里好看那么多！”

    “剧里他也很帅！只是没有那么……呃，怎么说呢，不那么像大明星！”

    “这不是就对了嘛。演一个老板的得力助理，看起来像明星是要干嘛啊？”

    “为什么剧组不让他演男主！他比旁边那个男主的演员帅。”

    “救命，这么一说我开始磕邪道cp了。江启轩和杞芊芊是不是更有cp相？有太太剪一下视频吗？”

    男主演的支持者们看了很不开心，纷纷开麦表示“麻烦对原定的演员尊重点！”

    江启轩并不经常翻微博，所以不知道网上对他的讨论。但他发现自己在大学里上下课的时候，逐渐开始有陌生的同学前来搭话，连去奶茶店打工都被几个顾客认出来了。

    这天下午，店里进来两个年轻女生。盯着复杂点单的江启轩的脸看了半天，忍不住叫起来。

    “哇，你是江启轩吧！我看了你的采访……是本人吗？”

    “本人为什么会在奶茶店打工啊！”

    江启轩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身后傻掉的同事，连忙道：“是本人。我还是大学生呢，所以在做兼职。你们想好点什么了吗？”

    眼前两个小姑娘高兴坏了，尖叫着要和江启轩合照，还央求他亲自给她们做奶茶。江启轩咨询了店长，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哭笑不得地答应了。

    做完奶茶后，江启轩让旁边的店员顶一下班，绕到柜台外去合照，免得影响到后面的队伍。认识他的毕竟还是少数人，不少顾客纷纷侧目，不知道这边是个什么情况。

    “我以前也在路上见过艺人，但我还是第一次收到明星亲手做的奶茶呢！”满意地收获了合照的网剧粉丝，女生迫不及待想把照片发给自己姐妹炫耀一下。

    虽然自己的姐妹还不认识江启轩，但她就算为了炫耀这杯奶茶也会把网剧和采访都塞给对方看的。

    “我还称不上什么明星。”江启轩忙道。

    “怎么称不上？现在小网红都可以算明星了，你当然可以算！能不能问问你接下来有什么行程安排呀？啊，要是不方便说，你就当我没问……”

    女生有些激动，神色眉飞色舞的。其实她之前根本不能说是江启轩的粉丝，她只是和大部分网友一样，看了采访后舔舔颜而已。可“见真人”果然是一件神奇的事，面对面说了几句话，她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原地变成粉丝了。

    江启轩诚实道：“还没有安排呢。”

    女生短促“哦”了一声，神色懊恼。她暗暗后悔自己说错话了。要是有工作安排，哪个演员会在奶茶店打工啊？

    想到网上都说那部网剧的男女主演都已经收到了很多大公司邀请，她难免在心里为帅气又亲切待人的江启轩鸣不平。

    “要是有新工作，你们今天可就买不到我做的这个了。”江启轩指了指两个女生手里的奶茶杯子，开玩笑道。

    在他这个实际年龄已经三十岁的人眼里，这些大学女生都还是些小姑娘。他哪会计较几个小姑娘的无心之言呢。

    “我、我从今天开始会努力支持你的！相信你很快就会有新的工作了，而且一定会大红！到……到时候你别忘了我们今天来跟你买过奶茶啊。”小姑娘因为江启轩亲和的态度愈发紧张，渐渐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江启轩被她的模样逗乐了。他很了解演艺圈，别说几年了，哪怕几个月不见，所谓的粉丝就有可能爬墙去别家了，这些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他不会太当真。

    但至少此时此刻，他能感受到对方真切的祝福。

    “好，不会忘的。”

    再说下去店里就要乱套了，虽然不知道江启轩是谁，但是很多好热闹的人都想着“先拍张照再说，回去再问这是谁”，于是纷纷拿起手机偷拍起来。他本着店员的义务嘱咐两位粉丝趁冰还没化早点饮用，然后就钻回柜台后面去了。

    几个月前还觉得江启贤可怜，认为他绝对不会在圈子里混出头的店长连忙拉住他：“你是演了电视剧还是什么啊？都有粉丝了！我刚搜了下你名字，看到好多人发你的截图，但没搞懂是什么电视剧。”

    江启轩将网剧的名字告诉他。

    “卧槽，是这个，我知道！我女朋友前些日子可喜欢看了，还把这里面那个女演员的表情包存微信里，天天发。我不喜欢这种搞谈恋爱的电视剧，就没看……”店主震惊地看着江启轩，后知后觉道，“我的天啊，你这是火了啊！”

    江启轩比了个“嘘”的手势：“你可别这么吹捧我。没有的事。你看了就知道，我只是演了个小配角。”

    “那也厉害了啊。你那俩粉丝回去一宣传，咱们门店的营业额岂不是要爆了？”店长赶忙拿起江启轩的排班表看，盘算着要不要给他加几天工。

    江启轩有些为难，他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扰乱店里的正常营业秩序，只好委婉地表示自己最近要准备毕业论文了，时间不大宽裕。

    店长脸上写明了“可惜”二字，但他很快就想通了。如果有人来问江启轩是不是在这打工，他们只要回答“是，但是今天人不在”不就好了？来找人的十个里面，至少有一半会顺便买杯饮料走吧？

    “对了！你赶紧给我先签个名。我拿回去给我女朋友看看……那个啥，剧里女主男主的签名能不能要到啊？”

    江启轩大方地给了他签名，对于第二个要求他是真的做不到。他和剧组其他人关系可没好到随便管人家要签名的程度。

    店长听了也只能作罢，心想反正是白捡的，万一江启轩以后红了呢？

    离开奶茶店回到家的那个粉丝很快就把消息和照片发在了朋友圈，闺蜜群聊，以及微博等数个平台上。发完后她又和姐妹复盘了一遍，大呼自己今天的表现好傻，如果再来一次她肯定可以看起来更理智。

    让她闷闷不乐的是，朋友圈和群聊里的朋友都对此没什么反响，她姐妹还打趣她说“一杯奶茶就给你下降头了，你之前根本都不熟这个小演员好不好”。

    她却越琢磨越觉得江启轩人很好，而且还有一种她说不上来的感觉。

    总之她认为江启轩以后一定会红。

    “奶茶杯子我这辈子都不会扔的。到时候新粉就等着嫉妒我到死吧！”

    有了她在微博的宣传，陆陆续续又有一些同城的人想赶来奶茶店看一下。然而江启轩的确去忙着写毕业论文了，上班率很低。具体排班店长不方便透露出去，结果一直到学期快结束后来也没几个人成功偶遇他。

    尽管知道来找自己的人是一番好意，但江启轩实在受不住正常打工的途中总被人越过柜台拍来拍去，不光给同事造成了困扰，也耽误了店里其他顾客点单。想到自己很快就要毕业了，到时候应该很少会再来大学附近了，他还是果断和店长提出了辞职。

    店长拼命挽留，见他去意已决，也拦不住他，只好让他走了。

    江启轩这一天也例行在运动后检查自己的邮箱。那次采访和后来的“奶茶小哥”事件让他人气上涨了不少，更多经纪公司的邀约如雪花般飞来。即便他上辈子是做经纪人的，也没可能了解市场上大大小小的所有同行信息，于是江启轩只能一个个去做调查。

    突然，江启轩握着鼠标的手停住了。

    “华汇娱乐……”

    江启轩喃喃地念出了那个深入骨髓的公司名字。

    他没有想到这辈子竟会被华汇娱乐主动邀请。

    扫了一眼内容后他直接把页面关了。不得不说能被一线大公司相中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正常艺校学生这会儿八成已经欣喜若狂地去回邮件了。但唯独他是绝对不会去华汇娱乐的。

    上辈子的回忆太狼狈，可以的话这辈子他都不想踏足那个公司一步。江启轩回忆起当时在公司，同为经纪人的前辈应该和上面的人是一伙的，出事后就纷纷来踩他。而他手下带的艺人们没几个是红的，除了一个果断跟着夏青落井下石，其他几人只是保持沉默，不敢吭一声。

    江启轩理智上可以理解，但他真心实意为几人的前程操心了几年，心里到底不好受。这辈子他如果再看到他们，应该会主动避开吧。

    也不光是华汇娱乐，其他大公司也一样。水太深了。

    江启轩没有钱，没有背景，更不愿意做出像上辈子夏青一样，出卖身体换取资源的事。所以他很清楚，自己没有资本在大公司立足并和一大堆艺人“混战”。

    翻完了剩下的邮件，这几家都是主要做短视频运营的工作室，江启轩在心里默默打上了叉，揉了揉干涩的双眼。他只想好好当演员，演配角也好，只要不参合乱七八糟的事，不用和公司的人勾心斗角就行。这个世道真是艰难，就连这么点要求都难以实现。

    突然，邮箱跳出来了一封新邮件。

    “……星月娱乐？”

    江启轩看名字完全没有印象，于是就去搜了一下。好家伙，是今年刚注册的公司，目前显示公司员工还不到五个人！

    小公司也行，只要正规就好，江启轩继续仔细邮件。

    这封邮件是名为“陈一哲”的经纪人发来的。套用模板还是亲自写的，江启轩看一眼就心知肚明。陈一哲显然是后者，对江启轩的事下了功夫，诚意十足。

    江启轩对这人没印象，去搜了搜，结果也没找到什么履历，看来这位经纪人和公司一样新。

    然而江启轩注意到了一点。陈一哲在邮件里写道，虽然公司刚刚起步，自己作为经纪人经验还不足，但他们公司的老板是贺滨。贺总是一个非常愿意投资，不纠结于当下，更注重艺人长期发展的老板。他将发展公司的重任交给自己，而自己则认为江启轩是可以一起达成目标的潜力股。

    江启轩没太在意陈一哲画的大饼，但却心头一震。

    贺滨。

    江启轩好像想起了什么，连忙切了页面去查。

    如果不是冒名顶替，那这个贺滨来头不小。这是位出了名的公子哥儿，贺家最小的儿子。他上头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一个比一个厉害，撑起了贺家的天。外人都说贺家太会养孩子了，然后夸着夸着，到最后一个就拉垮了。可能是贺家老来得子，外加上家里人放纵，贺滨根本无心事业，大部分时间都在吃喝玩乐。

    这样的人，竟然开过娱乐公司吗？

    江启轩绞尽脑汁回忆着，如果是这位贺滨的公司，哪怕是今年才起步，等到八年后也该人尽皆知了吧。他作为同行却从未听说过。

    该不会就开了两、三年，小少爷玩腻了后就把公司扔了吧？

    江启轩心里猜测着，又回去看陈一哲的话术。的确，“贺滨很愿意投资”——因为他有的是钱。“他不纠结于当下”——因为他根本不着急回本赚钱。

    要不是考虑到公司很可能过两年就黄了，江启轩还是挺满意的。他一直很想花一段时间去上课，但自己负担不起。可小公司同样很难负担艺人长期的培训课程，他们想要的是即战力，最好来了立马就能开始赚钱。

    如果真的和陈一哲所说的一样，贺滨应该不会吝啬于给旗下艺人做培训，如果运气再好些，兴许衣食住行都能全部报销。

    虽然心中有种种顾虑，但江启轩还是给对方去了个电话，说想要当面详谈。

    电话那头陈一哲声音透露着一丝喜悦，立刻和江启轩约好了周末直接在公司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