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助兴药
夜色渐深，纪卿从忙碌中脱身时，才惊觉现在已经是华灯初上的时候了。公司坐落在繁华的市中心，此时从落地窗居高临下地望去，满目霓虹灯的流光幻彩，街道上车辆川流不息。只是雨水不断冲刷在玻璃上，让那些景色都模糊成了不甚明显的光斑。 ——原来外面下雨了。 “总算忙完了，”贺成收拢手中的文件，说道，“辛苦你了。” 纪卿回过神，低手看了看手腕上的表，现在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很久了。他从窗边走回来帮忙收拾桌上摊开的凌乱文件，说道：“等下不出去吃饭了，叫个外卖吧，外面下雨了。” 贺成显然也没意识到天气的变化，他下意识往窗边看了一眼，这才“嗯”了一声，旋即蹙眉又问道，“你等下还要回学校吗？” 他摇头，说道：“不了，这个时间点到学校估计会错过门禁时间。” 纪卿是下午过来的，正巧在电梯里遇上了刚刚开完会的贺成，对方于是和同事打了招呼，便要带着纪卿去办公室。 那时电梯里的同事都在抱怨这个临时长会的辛苦，纪卿这才知道贺成还没用餐，他深知贺成的工作狂属性，干脆谎称自己没吃午餐，陪着对方去食堂又吃了一顿，然后才开始了下午的工作。 这一来二去耽误了不少时间，加之贺成在纪卿眼皮子低下接了几个电话，又揽了一堆的工作在手上，忙得焦头烂额。纪卿见他神色间已经是肉眼可见的疲惫，于是主动留下来帮他做一些不涉及公司保密的杂事，不知不觉中就忙到了晚上。 “明天早上有课吗？”贺成笑了，问道，“没课去我那儿住一晚上，明天我开车送你回学校。” 纪卿听了后微怔，脑海里却不知道为什么浮现出了蒲闻源那张脸，站在宿舍明亮的灯光下，眼底藏着期待的地问他去不去他家。 恍惚间他看着贺成俊朗的面容，似乎从他眼底察觉到了熟悉的期待，只是藏得更加隐蔽，在蠢蠢欲动间不小心泄漏出一丝端倪。 “纪卿？” 贺成的声音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他注视着男人的眼睛，那里平静中带着一丝笑意，并没有什么所谓的期待。他在心底嗤笑，暗自反省想太多，婉拒了这个建议，“我等下到学校附近的酒店开间房，明天早上有点事不方便。” “嗯，你有地方住就行，路费和房费找我报销。”贺成说道，“因为帮我才导致你回不去，你可不能拒绝了。” 纪卿没有确实拒绝，点了点头。他看着贺成拿出手机准备点外卖，男人问道，“你想吃什么？” “都可以，随你的喜好吧。”他不怎么挑食，特别好养活，荤素不忌，除了两样东西，“不要香菜和动物内脏。” 贺成挑起眉头看他，然后没说什么，低头认真翻起了手机，硬朗的下颌线条随着动作越发明显。 突然间，纪卿的视线停顿了一下，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一样，不动声色地打量起了贺成。 他刚认识贺成的时候是三年前，那时他刚进大学，贺成也才读大三。他以专业协会会长的身份出现在新会员面前，看起来文质彬彬，温文尔雅的气质加上帅气的模样吸引了不少少女的芳心。 这个年龄的贺成是烈日骄阳，耀眼而绚烂，牢牢吸引着旁人的注意，纵然外表看起来再温和，眉眼间也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少年人的神采飞扬。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贺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悄然流逝的时光将他细细雕凿成了成熟稳重的男人，曾经有些单薄的挺拔身姿不知何时开始变得肌肉分明，健硕的躯体常年包裹在裁剪精致的西装下，妥帖严肃，再也没了过去那个恣意的影子。 只是纪卿和他朝夕相处，时常见面，潜移默化中竟然没有发觉他的改变，直到今天才有意识地主动观察才察觉到了差异。或许是他的目光太过专注，引来了男人的注意，贺成抬头看他，问道：“怎么了？” 纪卿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心虚，他坦然地与他对视，发自内心地感叹道，“学长越来越帅了。” 贺成没想到他会发出如此感叹，一时间哭笑不得，他玩笑般说道：“突然夸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有求于我？” 纪卿说道：“有感而发。” 贺成不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人，方才能说上一句都算是难得，于是没有再接下去。他放下手机说道：“外卖半个小时以后送到，我这里有面包，你要不要先垫垫肚子。” “不用了，我还不是很饿。”纪卿在办公室内的休息沙发上坐下来，松散地把自己陷进柔软的布料中，长腿有些委屈地曲起来。 贺成见他懒懒散散的模样，领口大敞露出了锁骨，已经不见了昨晚瞥见的牙印。他内心百转千回，最终不动声色地说道，“你大学离毕业也不远了，不打算谈个恋爱吗？” 正在翻手机上积攒的消息的纪卿闻言，看向贺成的目光微讶，却也没察觉到这是他的试探，只是有些疑惑地说道，“学长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贺成表情镇定，神色自若地回答道，“公司里的女同事盯你这个小鲜肉，时日可不短了。” 这话倒也不假，最近这一两年，贺成在公司站稳了脚跟，纪卿过来的频率也开始提高，不少人或主动或被动地都认识了他。纪卿模样长得好，他在Q大本来就是常年挂在论坛上的人物，只是平日里神出鬼没、太过神秘，才免了被人打扰的困扰，如今换到公司也同样如此。 进了社会更加现实，贺成所在的公司是世界五百强的外资跨国企业，这些蠢蠢欲动的追求者也是职场精英，她们不光看外貌和能力，还有人脉和背景。 就贺成的眼光来看，虽然纪卿日常穿着没什么稀奇的，但身上的配饰大多都价值不菲，光是现在他手上的那块江诗丹顿的白金腕表价格就要几十万。贺成记得纪卿曾经带过一款百达翡丽的铂金款手表，官网价是200多万。 这些职场白骨精的眼光不可小觑，想来有不少人看穿了这件事，这才导致了纪卿在公司的人气。不过纪卿这人迟钝得像块木头，迟迟没能察觉到她们的心意。 “不太想谈，”纪卿没想太多，回答道，“刚毕业的那几年我不打算工作，想出去四处走走，谈恋爱会变成拖累。”说这话时，蒲闻源那张俊秀的面孔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但很快就被他抛之脑后。 闻言，贺成的脸色微沉。他的回答虽然不是贺成预想中最糟糕的那种，却也没有好到哪里去，都是一样的糟心。 但这也说明了一件事——在纪卿身上留下牙印的那个人，不是他的恋人。想到这儿，贺成的心情又稍稍转晴了一点儿，思及等下会发生的事情，更是呼吸都重了几分。 他不动声色地平复了自己急促的呼吸，笑着接了他的话说道，“你这话传出去，只怕会让你的那些爱慕者心碎一地。” 纪卿一直觉得自己的人缘不是很好，他也很少会去用论坛那些交流平台，故而也不太清楚自己在学校的人气，听到这话以为只是指的公司里对他有意思的零星几个人，故而颇不以为然。二人闲聊间，纪卿看到手机上蒲闻源发过来的好几条短信。 【你不在宿舍？】 【晚上一起吃晚饭吗？】 【今天晚上你回寝室住吗？】 【？】 最后一条是半个小时前发的，他想了想发了个句号过去，然后开始打字。 【。】 【下午我在工作，刚刚忙完。】 【今晚不回。】 【明天可以陪你吃饭。】 等了一会儿，那边没有回消息，于是他把手机收起，专心和贺成闲聊。半个小时一晃而过，贺成接了电话就下楼去拿外卖了，原本纪卿想跟着下去被他制止了。 他坐在沙发上，放在裤口袋里的手机贴着大腿震动了几下，拿出来看是蒲闻源回消息了。 【我现在在宿舍，本来今天晚上是想和你一起睡的。】 后面还加了个撇着眉头的黄豆表情，纪卿看了半天，觉得自己都能想象蒲闻源现在垮着脸的样子，他莫名有点想笑，指尖轻快地在屏幕上打字。 另一边，贺成拿到外卖后直接上了楼，整栋楼只亮着星星点点的光，贺成的办公室正是其中一间。 他进来后，纪卿就收起了手机过去帮忙接了过来，他拿过来的这一袋里面全是听装的啤酒，甚至还有几瓶度数比较高的烈酒。 他奇怪地看向贺成，问道：“学长，你买这么多酒干嘛？” 贺成解开手里的袋子，回答道：“陪我喝喝酒吧，你就不要喝了，如果我喝醉了就得麻烦你把我搬到休息室去了。”他看向纪卿，脸上的表情让纪卿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仿佛看到了两年前贺成毕业那天晚上的他。 那天夜里下了雨，贺成站在宿舍的走廊尽头打电话，半隐藏在阴影中的面容上情绪分辨不明，就像小孩子画纸上凌乱的颜料，杂乱的混做一团，很难分辨出形状。自那天以后，曾经很爱笑的贺成越来越沉默，直到变成现在不苟言笑的模样。 贺成拆开裹得严实的袋子，纪卿赶紧过去帮忙，又将盖子掀开然后放到休息沙发前的茶几上，贺成开了罐啤酒，一边问纪卿：“你酒量怎么样？” 刚才开塑料盖时不小心把油溅出来了，纪卿低头擦着桌子，想了想回答道：“还可以。”不过这是四五年前的事情了，所以他又补了一句，“最近这几年没怎么碰过酒了。” “那你要不要尝一下这个？”贺成顺手又开了一罐，见纪卿低着头，指缝里夹着的小药片顺着手指就滑了下去，跌到罐里不见了踪影。他递给纪卿，“度数很低，有点像果酒，是最近的新品，当饮料喝就行。” 纪卿毫无知觉，他接过来看了下瓶身，和贺成手里拿的确实不太一样，尝了一口，眼前一亮。“好喝！” 贺成笑了，说道，“我猜你应该会喜欢。”这种酒的度数的确不高，小孩都可以喝，前提是没有他加进去的东西。 那种助兴的药加上这种酒，很容易让人上头，情绪兴奋不受控制。 而纪卿是典型的享乐主义者，他向来随心所欲，能让他及时行乐的东西，只要不违背原则或者跨越底线，他都不会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