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自那天以后，虞瑜一改进府时透明人的状态，每日都小尾巴似的跟在蔺云琅身后。

    蔺云琅大多时间都在书房中，现在书房也成了虞瑜的常驻地点。

    蔺云琅天还未亮就要去上朝，那时的虞瑜基本还没有醒。但他总能在蔺云琅回府后从不知道哪个小小角落里探出头，然后亦步亦趋的跟在他后面一起进书房。

    直到有一天他提前回来，发现虞瑜竟早早的就坐在书房门口的小台阶上，此时撑着下巴打盹，头一点一点的，一时也没发现身边正站着个人。

    蔺云琅也有着莫名其妙的耐心，就这么看着他，直到虞瑜打了个小哈欠泪眼朦胧的醒过来，看到身前站着的人被吓得一个倒仰，蔺云琅才气定神闲的转身抬步走进书房，留了门给身后匆匆跟上的小尾巴。

    “他每日便是如此？”虞瑜不在时，蔺云琅召燕斟过来问道。

    “是，”燕斟沉声道：“每日虞公子醒来后，便会在那处等候王爷。”

    “这小东西也不是多强劲的身子，怎不拦着他？”蔺云琅有些奇怪的看着燕斟。

    燕斟沉默半晌。

    他自是进行过阻拦。但自从那日之后，虞瑜明显的对他，不，或者是说对蔺云琅以外的任何男人都十分抗拒。

    夜间他都会在虞瑜屋外休息，以前小公子睡觉都安静香甜，现在他却经常在夜半时分听到虞瑜被梦魇住发出的猫儿一般细微的呻吟啜泣。

    他向来警觉浅眠，听到声响后忙推门进去，轻轻掀开窗幔。虞瑜没有醒，但是睡得极不安稳，眉心紧紧皱着，不知梦到什么不停喃喃自语。

    燕斟见他难受，忙伸手将他推醒，虞瑜朦胧的睁眼看向他，眼尾还挂着一滴透明的泪珠。

    他醒来后看到燕斟，很明显的瑟缩了一下，反应极大的用力甩开他扶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快速移到床角，裹着毯子的身体还在轻轻颤抖着，抗拒之意显而易见。

    这样的虞瑜又怎会听他劝说？不论他说什么，虞瑜也只盯着一个点发呆，只要靠近他就把自己缩成一团封闭起来。

    “属下无能。”燕斟想到虞瑜对他的种种抗拒，只能如此道。

    蔺云琅本也就是顺口一问，自己想要的回答已经有了，见他如此也不为难他，便让他先下去了。

    摄政王每日要处理的事务繁多，并不轻松。

    这日，蔺云琅刚从一堆折子中抬起头，就看到坐在小方桌旁的虞瑜拿着玉匙正津津有味的吃着不久前小丫鬟送来的瓜果冰露，，玉匙和碗中碎冰碰撞发出细微的声音。看得出来他很喜欢这个，唇瓣被冰出鲜红的色泽也不见他停口，小脑袋开心的微微晃着。

    然后一抬头，正对上蔺云琅带着笑意的双眸。

    他顿时吓得手一抖，连玉匙也没拿稳，“啪”的一声掉到了碗中，碗里才喝了一半的牛乳飞溅出来，虞瑜慌忙用手去擦脸颊鼻尖上沾着的液体。

    蔺云琅原本脑中疲累，看着他的模样不知为何竟轻松了许多。他从书桌旁起身，有意逗弄他，佯怒的掐了掐他的脸颊：“我在旁边辛辛苦苦的批折子，你倒是悠闲？这么好吃？”

    虞瑜小心的看了看他似乎盛着怒意的昳丽凤眸，也没明白他究竟为什么生气，是因为自己吃得开心还是他累着他却悠闲着，索性挑了个他能精准把握的问题回答。

    蔺云琅就见他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将另一碗冰露往他面前推了推，诚实的点头道：“好吃的。”

    然后虞瑜就看见蔺云琅似是无奈的一笑，竟真就在他对面坐下拿起勺子吃了起来。

    虞瑜就知道，无论方才他究竟是因为什么生气，现在那些原因都不重要了。

    在摄政王府，似乎只要做到听话，便就可以不受伤不受欺辱，那便就是蔺云琅说什么他就照做，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蔺云琅并不排斥他的靠近，日日梦魇也在无形中加剧他内心深处的恐惧，在蔺云琅身边方可缓解，那便就乖乖跟着他，得以丝毫安定。

    便是如此波澜不惊，两人便如此相处了十几日。

    虞瑜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给一本书便能慢悠悠翻上一天，中间偶尔会偷偷摸摸打个盹，惊醒后发现蔺云琅没注意到，便松口气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继续往后翻页。

    却不知有人早就注意到他的动作，正抑制着唇边就要冒出的笑意。

    那日绑走虞瑜的人已经查清，是宫中派出的太后的手下。用意很简单，各方面来说太后现在都不可能对虞瑜痛下杀手，若是现在直接取了虞瑜的性命无非就是主动递给蔺云琅一个极为趁手的把柄，她断不可冒这个险，但对虞瑜本身，使些见不得光的腌臜手段还是可以的，若是做成，蔺云琅等人便也只是吃个闷亏，也无法与外宣扬这些个不光彩的事。

    找来的这些人也是必死之士，成败与否都会被双方的人灭口。这次是由燕斟亲自讯问，虞瑜不知，其他暗卫却是清楚，燕大人从未在审讯地牢待过那么久，出来的时候一身黑衣都被鲜血浸透，肉眼看不出，触及才发现指尖一片粘腻腥湿。

    而虞瑜的身份也在京城之中传开，并不是循序渐进的，而是一夜之间京城上下都知道先皇临终还有遗诏召回这样一个皇子，并且其回京之时便有祥瑞之兆，伴有瑞雨将世，缓解了京城及其他地方干旱之势。

    皇子回京本就是大事，更何况还有瑞雨一说。得知现在这个皇子正暂住摄政王府，大臣们的奏折更是在蔺云琅桌上堆了小山似的一堆，蔺云琅挑了些看了，发现说的都大同小异，无非就是皇子住摄政王府不合礼数，应早日回宫才是。

    蔺云琅见此只是哼笑一声，想到第一日见到虞瑜时的场景，又看看现在身边白白嫩嫩的人，他有些不舒服的心情瞬间舒畅了不少。

    回宫？就虞瑜这样，回宫不知能安生呆多久，哪会有他的摄政王府来的安全？

    第二日上朝，他便一一驳回了这些大臣的请求，直说的大臣哑口无言，默认将小皇子安排在摄政王府暂住，并由摄政王本人代为教导。

    而不日之后，有另一种传言在京城逐渐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