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噩梦

    许斐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四次了，每次梦的内容都模糊不清，只记得冰冷寒凉的气息如附骨之蛆深深缠绕住他。许斐擦去额头上的冷汗，咕咚咕咚灌下一杯凉水。

    夜半时分，万籁俱寂，同白日的热闹喧嚣比起来犹如身处另一个世界，他环视四周，整个室内暗淡无光，只有零星的汽车灯光从窗外一闪而过，抬手打开客厅的照明开关，冰凉的体温逐渐感受到暖意，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

    有人在窥视他。

    无论何时何地在做什么，窥视的视线无处不在，但也仅此而已。

    许斐猜测自己是不是生病了，他甚至怀疑自己得了被害妄想症，也许是刚过去不久的中元节让他变得有些敏感。说来有些好笑，从小受到的教育让他成为一名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明知世上不存在鬼神一说，却偏偏害怕得不行。

    许斐的父母都已退休，老两口搬回了老家，每天晒晒太阳养养花，颐养天年，许斐大学毕业后找了份对口的工作，每天按部就班的生活，他没有什么大志向，安安稳稳的过下去已经足够，如今这个家只有他一个人住，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会迎来它的女主人也说不定。

    许斐已经没了睡意，扫了一眼墙上的挂钟，4:44，非常不吉利的一个数字，他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或许是有人在恶作剧也说不定，他开始翻遍家里的每个角落，连卫生间的死角也没放过，最终什么也没发现，筋疲力尽的他就这样熬到了6点半，清冷的光线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射进来，窗外渐渐变得热闹了起来，小摊贩的吆喝声，自行车的铃声，孩童上学的吵闹声，宁静的世界有了生气，许斐随意戏了把脸，匆匆吃过早餐，临出门前他又看了眼家里，最后锁上门离开。

    工位上的同事一早就注意到许斐的黑眼圈，手肘捅了他几下，语气暧昧的开口：“这是和哪个美女约会去了？肾还好吧？”

    许斐拍开他的爪子，嫌弃着开口：“宋益，你脑子里能不能有点别的东西。”

    宋益又嬉皮笑脸的一把勾过他的脖子：“我这不是担心你吗，都27了也没个对象。”

    许斐摇摇头：“缘分还没到吧，我也不急。倒是你，天天换女朋友什么时候才能定下来？”

    宋益还是那副笑咪咪的样子：“我也不急。”

    话题就此结束，许斐没有理不着调的宋益，专心工作起来。宋益回到自己的位置，抬手摸了摸手臂，那里还残留着对方温热的气息，他又回头看了一眼许斐，眼里不自觉流露出一丝迷恋。

    下班时间，宋益约许斐吃饭被他婉拒，许斐：“下次吧，今天和朋友约好了一起。”宋益有些失望，看着许斐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离开公司。

    许斐来到约定的地点，好基友陈鹏老早就坐在位置上了，陈鹏是许斐为数不多的好朋友，大学时期的许斐性格内敛安静，也不爱参加活动，平时就呆在寝室里看看书，玩玩手机，俗称死宅，要不是陈鹏死缠烂打两人也不一定能成为朋友，这还是多亏了许斐的那张脸。

    许斐是真的长得好看，双眼皮，高鼻梁，唇角微微上扬，脸部线条柔和，气质又干净。

    陈鹏灌下一口啤酒：“你都不知道我帮你收过多少封的情书，那些大美女肯定想不到你就是个死宅，一天都不一定动一下的那种”

    许斐微微一笑，脸上仿佛染了一层光，陈鹏看得连连摇头：“啧啧，我要是女人也会喜欢你这样的，不说别的，光带出去就很有面子。”

    许斐给他添满酒杯，眼下的青黑色在光照下越发明显，陈鹏终于发现不对劲，他推开酒杯，凑近仔细观察起来：“你脸色不太好，怎么了？”

    许斐抓着酒杯，看着白色的泡沫一点一点在空气中炸裂，半晌才开口：“我最近总做噩梦，内容是什么已经记不得了，还有，我感觉......家里有人。”

    “家里有人？我没记错的话你是一个人住吧。”

    许斐点点头：“嗯，总觉得有人在看我，每次去寻找视线来源时又什么都没有。”

    陈鹏：“你一个大男人怕什么，这世上又没有鬼，还能吃了你不成。”

    提起这个字眼，许斐就觉得浑身不自在，那边陈鹏还在自顾自的说：“前几天不是中元节吗？你又刚烧完纸钱，过段时间就好了，别想太多。”

    中元节，许斐念叨着，一瞬间，那如影随形的视线又来了，紧紧缠绕着许斐，他连忙起身朝周围看去，突然的动静吓了陈鹏一跳，一口啤酒呛到气管里咳得惊天动地，许斐顾不上视线的来源，起身轻拍着陈鹏的背，给他顺气。

    陈鹏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刚才怎么回事？”

    许斐抿抿唇：“我感觉又有人在看着我。”

    “谁？”

    许斐摇头：“不知道。”

    陈鹏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看你就是想太多，回家洗个热水澡，早点休息吧。”

    两人在闹市区分开，各自回家，许斐从浴室里出来顺手倒了杯牛奶，有些心不在焉的喝着，临睡前，他思考再三还是没有关灯，让家里保持着灯火通明的状态。

    许斐又做梦了。

    他很清楚自己在做梦，因为他梦见了中元节的那天。

    八月份的天气酷热难当，夜晚的风带着潮湿的热气扑面而来，许斐拎着黑色塑料袋穿过小区后门来到天桥下面，今天是中元节，鬼门大开，因为是工作日的关系他没有回老家，而是选择在家附近祭拜。他在地上画了四个圈，每个圈都留了道口，又将折叠好的纸钱一一点燃，炙热的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上，许斐看着燃烧的火焰小声念着：“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你们还好吗？我很想你们，爸妈也都回了老家，只有我一个人还在这边住着，今年啊，我多烧点钱过来，你们在下面想吃什么，想用什么就拿去花......”

    晚上八点过后，天桥附近已经没什么人了，只剩一簇小小的火光在风中明明灭灭，许斐又站了许久直到剩余的纸钱一点点燃烧殆尽，才转身准备回家。

    突然一阵大风刮来，漫天的纸灰余烬扬起，许斐被吹得睁不开眼，没有注意到他脚下正踩到了黑色的圆圈。

    他回到家，房间里有些闷热难当，随意冲了个凉水澡又调好空调温度便早早便睡下了。

    夜深人静，床上的青年闭着眼，突然他翻了一个身嘴里咕哝了几句又睡过去了，谁都看不见那空出来的另一半床上，躺了一个人形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