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里相见
东方有日光渐起,散在门窗间的缝隙里。宋琏慢慢醒过来,看了看自己已经湿漉漉的裘裤,轻叹了一口气。 自渎算不得圣贤事,他家徒四壁,更无妻妾侍婢,久久得不到疏解,清晨的时候身体难免会有些反应。 所谓饱暖思淫欲,想来是他这些日子过的过于舒坦,努力不够的结果。 如此想着,宋琏不由得在心中批评起自己,赶忙起身洗了脏污的裘裤,回忆起昨日见到的东宫招幕僚的告示,准备起拜贴和诗文来。这些都是他早早便想要做的,只是最近一直拖延,耽搁了太久。 如此忙碌了十几天,那日的早晨的事果然没有再次出现。宋琏的拜贴也通过了初审,有了一份崭新的生计。 在皇太子殿下手下谋差事,薪水自然比原本多了不知道多少,不仅前途光明,冬天的碳火钱也有了着落。 这般天大的好事,宋琏不由得想要找人分享。可是萧阿九护卫的贵人回了长安,萧阿九已经多日不曾露面。宋琏想要去府门中找他,却忽然发现自己竟从来没有问过萧阿九在何处任职,于是只能作罢。 分给他的差事并不复杂,熟能生巧之后,宋琏也空出了许多时间。 这一日,宋琏处理完手中的事物,翻起手中的看,刚刚读到雍也篇,便听见几个侍女在廊下小声说话。是女子们谈论的私话,宋琏本来并不想偷听,只是侍女们离得太近,那话还是不小心传入了耳朵。 是关于俊美无俦的皇太子殿下。 “哎,算起来,明年殿下就要行弱冠之礼了,太子妃的人选怎么还没有定下。偌大个东府后宫只有魏凤仪一人,怎么看怎么冷清。”粉衣侍女叹道。 绿衣的侍女听着她的话痴痴笑道:“后宫人少难道不好?我可记得,你前年入宫时,可是心心念念想去殿下身边服侍的。”绿衣侍女笑容暧昧,便是宋琏未经人事,也大抵听出了“服侍”一词的意思。 想来皇太子殿下姿容绝世,即便是身边的丫头,也不由得要有些旖旎念想。 粉衣侍女听着同伴的打趣,也红了脸颊,羞赧又无奈道:“姐姐你莫打趣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殿下多不近女色,别说我这个小小的丫头,就连明艳美丽的魏凤仪,使出浑身手段,不也没有半个子嗣吗。” “我瞧着殿下日理万机,虽然对于魏凤仪无所不依,却都是冷淡和疏离,还不如看着萧卫率温柔亲近。有天落雨,萧卫率与殿下被困湖心亭中,我送伞时看见殿下瞧萧卫率的眼神,水波一样,望着都要化了。”这话再说下去就是大不敬,宫女说到这里便住嘴了。 宋琏在房中听着一边微笑一边摇头,心里不由得感慨,凡是有人的地方就没有隐私,帝王家也不能幸免的。 宋琏刚来,派给他的工作不多,上午处理事物,下午温习功课,偶尔听见有些侍女们在墙角下嚼舌根,如此生活,竟也充实有趣的。 只是很久不曾见过萧阿九。 一别已有十多天,宋琏不由得怀念起那个俊朗的侍卫来。回家的路上,竟不知不觉地走到那天见面的面摊儿前。 初冬时节,天气已有些凉了,街边的摊子上人很少。宋琏点了一碗热腾腾的云吞,坐在最临街的座位上,本想慢点吃,耐不住云吞冷得太快,三口两口下了肚,最后吃到的几个依然冷得皮子都有些僵硬。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准备往家走,却看见不远处有个红衣白甲的侍卫郎骑着黑色骏马疾驰而来,他的头发用白玉冠束着,看起来风光又俊朗。 宋琏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刚想要出声去叫,萧阿九却已经翻身下马。 “玉书兄,好久不见。”与上次见面说的是一样的话。 “好久不见,你护卫的贵人回来了?”见不到时常想着见面,见到了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也跟着寒暄。 “嗯,之前贵人的气还没消,这几天天天折腾我。这不,他非要吃这家糯米糕,差我策马来买呢。”萧阿九话中满是抱怨,语气里却是带着笑的。他将缰绳系在糕点店外面的栏杆上,转身进了糕点店。 没有告别,也没说要自己等待。宋琏站在糕点店门口不知是去是留,但想到每次见面都靠偶遇,下次不知何时遇到,宋琏还是呵着双手,耐心地等了一会儿。 很快萧阿九便出来了,手上拿着两个油纸包,一个递给宋琏,另一个贴身揣在怀里。 “糯米糕,凉了就不好吃了。”他说着,解开缰绳,翻身上马,对着宋琏笑了笑:“贵人催得紧,我得回去了。”说罢,不等宋琏回话,他一拉缰绳,头也不回的走了。 只留宋琏怔在原地,半晌,冲着萧阿九远去的背影道:“我找了份差事,在东宫做幕僚的。” 黑色骏马马蹄不停,萧阿九挥了挥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宋琏学着萧阿九把糯米糕揣在怀里,但因为没有快马加鞭,回家时依然有些凉了。他捏了一点冷的糯米糕放在嘴里,很甜很糯,有荷叶清甜的香气。 是个好东西。 不知道热的会不会更好吃一些。 第二日,宋琏向往常一样去东宫,上午处理事物,下午坐在案前温书,看累了就趴在书案上睡觉,睡梦中感觉脖颈处痒痒的,好像有只虫子在爬,他魇在梦里出不来,呼吸都不由得急促。 就在如此彷徨挣扎之间,有一双手轻轻拍上了他的肩膀,那手温暖修长,很有力量。 “玉书兄……” 宋琏一下子醒了,猛的起了身,看见萧阿九正满含关切地看着自己。 “本来想逗你玩儿的,没想到吓到你了。”萧阿九拿着手中的狗尾巴草,笑了笑。 宋琏一瞬间知道了刚刚睡梦中的“虫子”究竟是什么,却没接上萧阿九“没有诚意”的道歉,只面带惊讶的问道:“萧兄,你怎么在这里?” 萧阿九闻言坐在桌案上,修长的双腿一上一下地晃动着,他手中拿着那只狗尾草,手指上下翻飞,折着花样。“昨日仓促,话都说不上几句,我来这儿自然是见你的。”他说着,折出一只兔子,放到了宋琏打开的书册上。 见我的?宋琏看着狗尾草折成的兔子,耳朵略微有些发红。却不由得又问:“东宫守备森严,萧兄怎么进来的?” “你猜?” 萧阿九面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他看着宋琏,神情不置可否。 是了,东宫守卫森严,外人是进不来的。除非…… 除非萧阿九就是东宫的守卫。 一直见面见不到,不曾想他一直就在东宫里。宋琏觉得有些好笑,心中却也涌出许多关于日日相见的期许。 仿佛知晓他心中所想一般,萧阿九跳下了桌子,离去时笑着说道:“玉书兄,我会经常来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