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地狱变

    “刘丧，解雨臣不会对你那么好的，他早就抛弃你了……”

    “我，我知道，可是……”

    “还有你的父亲，你接受有妖孽顶着你父亲的皮囊欺骗你么？”

    “不，这不可以！”刘丧脑海中忽然浮现起了在北京通灵时潘子说的话，真要下来了，看我不打得你屁股开花。

    那才是真实的潘子，不会让他在欢愉中窒息而亡的父亲。他怎么可以容忍其他人顶着潘子的样貌，来做伤害他的事情，真要这么去了潘子绝对绕不了他！

    “砰！”刘丧对着潘子的脑袋开了枪，血花炸显的那一刻，窒息的压迫感消失不见，长沙市里的故居变成了幽暗的墓道，一股血腥味从刘丧身前蔓延。那是一只有半人大的灰色老鼠，脑袋已经被刘丧开了花，一双暗红的眼睛死不瞑目般地看着刘丧。

    “你终于醒了。”霍道夫的声音有些颤抖，刘丧立刻侧过头去看见了倒在角落里的霍道夫，他脚踝似乎被什么机关给扣住了，血浸染了他的裤子，脸上满是汗水。刘丧意识到在幻境里听见的声音是霍道夫发出的，忙走了过去，见霍道夫脚踝上被一个类似捕兽夹的金环给夹住了，忙问道：“我该怎么救你？”

    霍道夫用下巴指向那只大耗子的尸体，道：“机关被它的尸体压住了。”

    刘丧闻言走过去踢踹开了那只几乎成精了的耗子尸体，果然看见了机关，他按霍道夫的指示将机关关闭后，把霍道夫扶到了一旁，道：“那只耗子怎么回事？还有……你是才从幻境中清醒么？”

    霍道夫沉默了一会儿，从背包里翻出救急用的药品，刘丧替他脱下鞋袜，看着可见白骨的血肉，道：“我来吧，你别看了。”

    霍道夫没阻止刘丧替他上药，望向了那只耗子的尸体，道：“开始我猜测这只耗子可能是吃了陈抟墓里的丹药慢慢成了精，但我在观察你陷入幻觉时的反应，我意识到这可能是给陈抟守墓的灵兽。”

    刘丧愣了一下，道：“它……会是虫族么？陈抟墓里会不会有关于这方面的记载？”

    霍道夫摇了摇头，道：“得到了主墓室附近看他的陪葬品才知道。”

    刘丧见霍道夫大汗淋漓的样子，给他上了药之后，又撕扯下一块纱布替他擦汗，道：“脚踝的伤，让你流了那么多汗吗？”

    “我看见了小时候的一些事情。”霍道夫低头苦笑了一下，道：“这耗子精倒也给了我几分钟的快乐。霍家的功夫传女不传男，我小时候父母双亡，奶奶把我带大，但有了秀秀之后她对我的关注就少了，我偷学她教秀秀的功夫还被关进过小黑屋。”

    “可是……这个耗子精让人看见的不都是美好的幻境么？”刘丧疑惑地看向他，霍道夫道：“是，就是因为太美好了。幻境里的我，是霍家这一代唯一的子嗣，没有秀秀，没有霍有雪也没有其他堂兄弟。奶奶只得把功夫传给我，我很开心地去练功，结果踏入陷阱。如果不是强迫自己清醒过来，我也该死在这里了。”

    “那其他人？”刘丧感觉多半是凶多吉少了，霍道夫呼吸一滞，道：“我们不是在这里分散的，幻境里每个人应该都走了很长的路。可能其他地方也有耗子精，或者狐狸精之类的东西，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死是活。”

    刘丧在霍道夫说话的时候注意到他的手一直在抖，他心中一动，便握了上去，两个人的手此时都很凉，刘丧道：“你很厉害，被我采了阳气影响了运势在这墓里都还能清醒过来。”

    “你知道，我是怎么醒过来的吗？”霍道夫那双眼睛里出现了泪光，他含笑道：“我杀了奶奶，杀了叔叔，杀了手下的伙计，杀了杨好，最后杀了我自己……我才醒过来。”

    刘丧怔住了，他之前想杀潘子好几次都无法动手，如果最后不是被霍道夫提醒是有妖孽顶着潘子的皮在要他命，他根本无法持枪去杀那只耗子。那种情况有些类似于被下了情蛊，每次意识到不对，要违心地去伤害自己生命中重要的人……刘丧幸运的地方在于他一次就枪杀了那只耗子精，而霍道夫杀了很多次都失败了。相当于他没失败一次，心神都会受到一次重创，这样的情况绝对和刘丧采集了霍道夫的阳气脱不了干系。

    “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刘丧心里浮现了些许愧疚，霍道夫摆手道：“无妨，我还活着。而且之前我叫你，你也来救我了。”

    刘丧身体一僵，想起先前在墓道里听见的陌生声音完全都没认出是霍道夫……他将霍道夫扶起来，道：“接下来我们怎么走？”

    “你用登山绳把我和你连在一起走，你闭着眼睛继续听声断位，我睁着眼睛看这个墓里的情况。如果我看见有不对劲的地方我就叫停，但你如果没听出异常就用带来的飞蝗石试探。”霍道夫做了简要的安排，刘丧点头应下。

    他将登山绳取出后绑在两个人的腰上，然后扶着霍道夫闭眼走出了这间墓室。刘丧拿起嘴里的哨子轻轻吹了一声，打算从左到右慢慢勘察墓室的路线，但很快他感觉到了霍道夫的异样。

    “怎么了？”刘丧问，霍道夫没回答，过了一阵他才道：“之前我们走过的地方是一堵墙。”

    “原来如此，我大概明白了一些。”刘丧点下头，但很快他又听见了霍道夫变得粗重的声音，道：“怎么了？”

    “没事。”霍道夫的声音有些哽咽，刘丧能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道：“是不是又看见了幻觉？”

    “嗯。”霍道夫轻轻点了点头，道：“不过我已经经历一次了，而且和你绑在一起，这里的妖物想再诱惑我没那么容易了。”

    “开枪。”刘丧忽然道：“左边三点钟，有东西在跑。”

    “砰！”巨大的枪响在此时传来，刘丧明显听见霍道夫松了口气的声音，道：“幻觉解除了？是什么东西？”

    “一只黄皮子。”霍道夫轻轻叹了口气，道：“我开枪之前，看见的人是刀疤。”

    “谢谢你相信我。”刘丧握住了霍道夫已经在颤抖的手，他知道这种情况下，在墓里出现一起下来的同伴，很难判断是真是假的。要是假的的倒也罢了，要是遇见真的肯定很难受，这样真真假假多来几次，那简直会让人疯掉。

    “你要不要把眼睛闭上，休息会儿？”刘丧提议道：“我们在这儿不动，要是有动静我能听见。”

    霍道夫深吸一口气，点头和刘丧靠在墓道中靠在一起，霍道夫此时的精神消耗极大，但他却强撑着并没有睡过去，因为刘丧先他一步陷入了睡梦中。但这种短暂的安静并没有持续太久，刘丧被霍道夫的枪声惊醒，意识到霍道夫忽然开枪，他讶然道：“怎么了？”

    “没事，继续走吧。”霍道夫摇了摇头，这样一路上走走停停，霍道夫也变得筋疲力尽，刘丧找了个地方停下，道：“这里我没听见声音，你有看见什么吗？”

    霍道夫没回答他，而是拉起刘丧的手摸向了墙壁，道：“你能摸得出来这是什么吗？”

    “好像是壁画？”刘丧试探性地问了一句，霍道夫才倚着墙坐下，道：“刻的是吴道子的地狱变。地狱一共十九层，我们之前走的路上都有很多地狱画像，但没想到我们直接面临的就是地狱第十九层。”

    “怎么说？”刘丧有些好奇，但他还是忍住了没睁开眼睛，道：“地狱十九层传说是反复经历人生前最痛苦的事情，也有传说是让人得到最想要的，然后再残忍毁灭，也就是人间。”

    刘丧轻轻地呼了口气，他去摸索身边的霍道夫，霍道夫的身上已经完全被汗水湿透了，刘丧心中微沉，知道这一路他底经历了不少痛苦，他想说什么，霍道夫却哑着嗓子，极力压抑着什么般地哭了起来。刘丧顿时无措，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得轻轻拍着他的背，道：“都十九层了，结束了，该结束了。”

    “不……死了，刀疤他们死了。”霍道夫的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了起来，滚烫的眼泪滴落在了刘丧的手上，刘丧道：“会不会是幻觉？”

    “咕噜。”一颗头颅滚落到了刘丧身旁，接着刘丧感觉身前有凛冽风声传来，和霍道夫系在一起的绳子被什么斩断了。下一刻，刘丧被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他身边顿时又多了两个人。

    “小丧把人带到，是该结束了。”解雨臣的声音从刘丧耳畔传来，刘丧的身体僵住，解雨臣道：“你输了，霍道夫。你亲手杀了你的手下，刀疤。”

    刘丧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们此时已经置身在主墓室内，或者说是一个巨大的炼丹房里，四周刻画着地狱变的壁画，刀疤的头则落在地上。黑瞎子和解雨臣肩并肩地站在他身后，而霍道夫则伏跪在前方不断的流泪，他的精神在来的路上已经趋于崩溃，此时他抬起那双布满血丝的眼角，死死地看着刘丧和黑花两人，道：“你比我狠多了，解雨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