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出之外，情理之中
人在牢笼便有大把的时间思考，秋雨棠的想法跟罗玉一样，要让静山公主放人的关键在于秋青宇。 见到为了秋青宇，终于肯在自己面前示弱的秋雨棠，宇文南心中泛起了苦涩，他问道：“你没有别的话要跟我说吗？” 别的？ 秋雨棠抬头一怔，继而摇了摇头，补充道：“皇上，此事定要青萝姑娘相助才行。” “那你可曾想过，若是秋青宇宁死也不答应静山的要求，那该如何？” “不会的！”秋雨棠斩钉截铁的说道，“只要青萝姑娘肯相助，青宇一定没事。” “呵呵呵，秋雨棠，果真这世上都如你这般潇洒自脱也少了许多受苦之人”，宇文南没来由的自嘲，他似乎开始看淡了所有，更像是一种无奈的妥协，不知何时，他也在秋雨棠面前不自觉的隐藏了自我，他正声道：“只要救出秋青宇，你什么代价都肯付吗？” “是。” “好，秋雨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宇文南留下这么一句暧昧不清的话便直径离开了牢房。 再次恢复萧条的牢房让秋雨棠身心俱疲，有好几次，她曾怀疑过自己的决定，其实不知道结局的开始或许对她还是宇文南才是最好的吧，可惜，他们的结局早已注定。 宇文南一出来，秋雨笙便立即蹿了上来，急切道：“皇上姐夫，姐姐现在如何？” “她很好。” “那姐姐何时才能放出？” 这话问住了宇文南，并不是他不想放，而是秋雨棠不想出，似乎外面的人都觉得是他非关住秋雨棠不可，殊不知，偏偏是那秋雨棠不肯成全他们之间的缘分，宇文南无奈的转移了话题：“要救你姐得先救秋青宇，只要秋青宇立下功劳，便可将功补过让朕赦免你姐姐。” “这有何难，只要皇上姐夫开口，静山公主一定会放人的！” “朕不能。” “为何？明明这是最好的方法，为何皇上姐夫你不肯做了呢？” “朕有朕的顾虑，但是，你没有。” “我？”秋雨笙疑惑，越发不解，急得跺脚：“我不成，庸子公公根本就不让我见静山公主，我又如何能救出哥哥？” 宇文南不语，背手走过秋雨笙身旁，轻声提醒道：“白蛇。” 秋雨笙瞳孔一怔，不自信地问了一遍：“莫非？” 宇文南轻点头的瞬间，秋雨笙便肯定了自己的答案，她咬了咬唇，下定了决心。 这件事情原本并不需要这么麻烦，只是当下宇文南夹杂了私心，还有他对高恒的愧疚，他从未见过高恒眼中有过任何女子的身影，除了眼前的秋雨笙，这或许是一种补偿，也是秋雨棠要付出的代价。 自从高恒出事，高府的大门便再也没有开过了，终日紧闭，似乎要与世隔绝。 砰砰砰！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彻高家宅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来的讨债的，气势如此紧张压迫。 高府好久没有这般动静了，府中的下人只从旁的围墙上看到了秋雨笙的身影便立即踉跄报告高恒。 碧绿色的倩影，俊俏的模样，这些或许还不能让高恒猜到是秋雨笙，但这般闹腾的动静，高恒知道是秋雨笙无疑了。 高恒拄着拐杖在内堂里接见了秋雨笙，秋雨笙一看到高恒便是没头没脑地跪了下来：“求高公子大人大量，就我家哥哥一命。” 这膝盖当真如羽毛一般，想跪就跪，高恒不悦，示意屏退了左右，这才开口：“承蒙秋二小姐看得起，高某不才，娘娘都无法救出自家兄弟，我又如何能成？” 秋雨笙咬了咬牙，脸憋得通红，说道：“若是高公子肯出手相助，我定当做牛做马也要报了高公子这恩情。” “不敢当，不敢当，高某无法消受秋二小姐的牛马之报。” 高恒油盐不进，进退自如，秋雨笙自然不是对手，不出半盏茶的功夫就破功了，她救哥心切，也懒得跟高恒周旋，当场跳了起来，指着高恒的鼻子凶道：“高恒，你不要太过分！我哥哥可没对不起你，你要是非要找个人算账，你大可冲我来就成！” 高恒嘴角不经意间泛起的笑意被秋雨笙捕捉到，这让秋雨笙极为的不满，都到了这种紧急的时刻了，不说你时刻提心吊胆吧，但是你也不能这么随便吧！秋雨笙炸毛，道：“你笑什么？！” “我只是在想，你会装到什么时候，看来是我多虑了，你依旧是你。” “什么意思？” “你不必懂，我可以出手助你，但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好！” “不问问是什么事？” “只要救出哥哥，天大的事，我都允你。” “那我要你。” “什么？” 这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胡话的秋雨笙害怕地往后一躲，心生怯意，横着脖子，厚着脸皮说道：“以身相许不可以！” “原来你满脑子想的是这个？”高恒戏谑地调侃了一下秋雨笙，摇了摇头，一副自己才是被秋雨笙占了便宜的人一样。 秋雨笙羞得无地自容，反唇回道：“我，我也不差吧？虽然比不上阿姐，但好歹也是个标致的姑娘，怎么你还委屈起来了？” “你自然是不差，自始至终就只有我。” 高恒无意间袒露的真心，他从未对谁如此推心置腹过，秋雨笙或许没有感觉到，只有对她，高恒才有那么的话要说。他身上的戾气也只有在她面前才会彻底消失，可惜，秋雨笙不懂，她过于天真，也过于动摇与否定。 秋雨笙不满道：“你究竟想说什么？明人不说暗话，你答应救我哥的事情不要反悔！” “自然不会，但我要你在高府为奴为婢三个月，毕竟，我如今的模样也是要一名贴身侍女才是。” “好，只要你答应救出我哥哥，别说为奴为婢三个月，就是一辈子，我也愿意！” “一辈子太长，你会后悔。” “哼，你这是看不起人吧，别看我这样，其实我的力气超大的，就你这身子骨，铁定我背都可以给你背到蛮荒之地。” 两人的所思所想不同，不同进府时沉重的步伐，回去的秋雨笙一身轻盈。 高恒低头看了看自己已经残废的腿，又抬头看了看秋雨笙离去的背影，叹息道：“我是怕自己越陷越深，而你会离我越来越远。” 不同外面传得那般恐怖，秋青宇在兰馨宫并未受到半点的苛待，相反还被静山公主奉为座上宾的味道。好吃好喝好穿，半点不缺。可偏偏这秋青宇油盐不进，就是不卖静山公主的帐，这才自找了苦吃。 房门推开。 静山公主瞥了一眼桌上纹丝不动的饭菜，眼前的秋青宇果然是个硬脾气。 换作从前，静山公主定是不屑，可是如今，她已一无所有，唯一的寄托竟然是在秋青宇的身上，当真是讽刺至极。 静山公主心事重重的看了一眼秋青宇，缓缓问道：“你不问问本公主？” 问什么？秋青宇继续闭目，充耳不闻，心中有了大概，又何必多此一举？无非是为了家姐。 “也罢，就连本公主也不知道该叫你为秋青宇，还是栾灼？” 秋青宇猛地睁眼，他哑然失声，不知该如何应对。 静山公主不理会秋青宇，继续说道：“秋雨棠欺瞒了本公主，本公主此生都无法报答慧娘娘，你是秋雨棠的弟弟，本公主却不能恨你，因为你是栾灼，是这世上本公主最后一个愿意相信的人，你不该骗本公主，骗了就不该叫人察觉。” 秋青宇立即跪下请罪，道：“静山公主息怒，千错万错，皆是我的错，是我不该欺瞒公主。” “呵”，静山公主冷笑一声，双眼逃避不知望向何处，语气突转，变得极其的肃严，“是什么都罢了，你怕本公主也好，不怕也好，你都必须是我的！” 秋青宇心中大惊，又往下俯了俯身子，恨不得贴在地上以消静山公主心头之恨，他请罪道：“不可，青宇粗人一人，无福留在公主左右，还望公主息怒。” “秋青宇，本公主倒是要看看，你是否宁死也不愿做本公主的驸马。” “公主！” 秋青宇还想说什么，静山公主已经离开。 如今看来似乎别无选择，秋青宇皱了皱眉，他对静山公主是否有情义暂且不论，现今的静山公主明显在气头上，又如何能明白自己的意气用事之举会给自己带来何种的后果？ 只是一封书信，青萝便坐在了高恒的马车之中，书信之中，宇文南不提私情，倒是讲了一堆秋青宇的事情，左右来无外乎就是秋青宇对自己的情义，自己该为国家出分力，没想到自己不过一名青楼女子倒是被人如此看得起。 青萝心中不太乐意，是因为宇文南对她依旧无半点儿女私情，她心中又是欢喜，至少自己还能被他念起，可叹自己的这份情义终究还是成了过眼云烟，要是被人知晓，定是要叫人笑话的，所以，青萝对宇文南依旧如其他男子一般嬉笑，只是多夹杂了一份真情。 想着出神，什么时候马车停了也不知，要不是高恒的声音响起，她还不知道下车。 青萝匆匆望了一眼皇宫，果然气派，她不由得叹了一声气，算了断了自己与宇文南之间的非分，盼他能来看自己几眼，不忘自己这位老友便是好的了，也解了自己的单相思。 青萝身上一股胭脂水粉的味道，庸子老远便闻见了，见是高恒带来的人，他自然不好发问，弓着腰没多加阻扰便把青萝带到了关押秋青宇的地方。 庸子低声嘱咐道：“只得一盏茶的功夫。” 青萝没当回事，自顾自的走了进去，庸子脸上挂不住，却不好当场撕破脸，阴沉着脸支开了所有的宫女公公，自己一人守在房门外生着闷气…… 见到青萝，秋青宇很是意外，锒铛的站了起来，极为拘谨，道了一声：“青萝姑娘？” 青萝媚眼一斜，极为肤浅地笑道：“天下男子皆这般痴情，我还做什么生意？” 秋青宇眉头一皱，很是反感如此说辞的青萝，继续说道：“姑娘不该如此说话。” “呵呵”，青萝浅笑，眉毛一挑，莞尔道：“如今心口如一地叫我姑娘怕只有你了吧，秋家少爷？” “青萝姑娘何故如此，难不成是公主所逼？” “静山公主能逼得了我什么？照旧该是什么便是什么，说吧，你要什么？” “青宇不知姑娘说得是什么？” “当真不知？”青萝调侃，见秋青宇依旧死鱼不开窍便自顾自地开始一件一件地解下自己的衣服。 毕竟是血气少年，难能经得起如此挑逗？ 秋青宇背过身去，说道：“姑娘为何要如此作为？” 青萝整个人倚在秋青宇的身上，像是没了骨头一般，秋青宇全身僵硬，这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 青萝的声音像是魑魅一般在秋青宇的耳边响起：“我心中之人有求于我，你似乎心系于我，这也是可笑，那我便成全你，你得到我之际便不会遐想其他，安心的答应静山公主的条件如何？” 秋青宇闭眼解下自己的外衣披在青萝身上，眼神回避，故意不去看青萝，说道：“青宇欣赏姑娘，姑娘不该如此不知自重，轻易说些肤浅之语，青宇做事只求问心无愧。” 这样，事情便难办了。 青萝拾起地上的衣物，摇了摇头，有些无可奈何的说道：“当真榆木脑袋。” 秋青宇从未想过事情会闹得如此之大，差庸子找来了静山公主，似乎是要见机行事。 “同意了？”静山公主依旧是那个话。 “哎——”秋青宇长吁一口气，无奈道：“若这是公主想要的，便成吧，只怕这不是公主最想要的。” “是又不是都是本公主的决意，是，本公主认，不是，本公主也认！” 静山公主依然不顾一切，只想着如何能得到秋青宇。 秋青宇默认之际，宇文东便率军闯进了兰馨宫。 还未见到静山公主，宇文东就先叫嚷了起来：“静山，你当真找死！” 静山公主见到被宇文东丢到自己脚边的庸子，似乎也不像从前那么害怕了，有那么一瞬间，她想着就这样结束也好，自己从未被人需求过，如此窝囊的一生倒不如一了百了，所以她才不顾庸子的拼命阻拦，一步一步地走向宇文东。 见到如此挑衅的静山公主，宇文东心中自然不悦，他本就对静山公主没有半点的亲情，又怎会生出怜惜她的想法，拔出大刀一劈。 鲜血一滴一滴地落下，静山公主以为这就是结束，原来结束是没有疼痛的，却在晃过神之余明白鲜血的真正主人是谁。 秋青宇多日油盐不进，体力不支，抱着静山公主一闪也不能使上全力，手臂之处被尖锐的刀锋划过，好在只是轻微的伤势，无碍。 静山公主眼中闪出不解，而宇文东更是因为秋青宇的插手而感到恼怒。 “找死！”宇文东大喝。 秋青宇没有半点的怯色，直视宇文东的双眼，不卑不亢地说道：“安王，静山公主纵然又千般不是，皇上也不曾动过她半分，若是安王现今伤了静山公主，只怕会坏了安王同皇上之间的情分。” 宇文东出神，脑海不知为何闪现出一张面孔，她与眼前的秋青宇颇有几分相似之处，这使宇文东起了恻隐之心，他的怒气消了大半，瞪了静山公主一眼，吼了一声“撤”！便悉数从兰馨宫退了出去。 静山公主恍惚之际，倒是庸子提了一声醒，看着秋青宇，静山公主吩咐道：“都下去吧。” 屏退了左右，静山公主接过秋青宇手中的布条，开始替秋青宇包扎，静山公主半天不见开口，思绪良久，方才说道：“傻子，你不该救本公主的，方才要是你不出手，现今你便是自由之身。” 秋青宇倒是淡然一笑：“不能不救。” 静山公主轻喝一声：“当真是个傻子。” 又是长时间的静默，静山公主起身说道：“既然是傻子，留在本公主身边也是无用。” 秋青宇发愣，不见动静。 静山公主又道：“傻子这是要留下不成？” 这下，秋青宇才有了反应，起身作别：“多谢公主。” “等等”，静山公主突然开口，秋青宇神色紧张，以为是静山公主变了卦。 见状，静山公主惹不住一笑，抬起手的瞬间让秋青宇不由的想起自己曾经挨过的巴掌，他不打算躲准备接下静山公主所有的怒火。 看他如此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静山公主乐了，抬起的手只是轻轻的在秋青宇的脑壳上弹了一下，说道：“傻子，如此你我便永不相欠了。” 秋青宇很是动容，眼前的静山公主跟从前大不相同，如此端庄大方，为何却让人生出怜爱之心，秋青宇没有继续胡思乱想，而是俯了俯身子匆匆作别。 只剩下静山公主一人之时，她顿感这世间已无人再牵绊于她，她不禁失笑，原本她想利用秋青宇来报复秋雨棠欺瞒自己的事情，可如今，她却亲手放了他，她不知道自己是否会为自己今天愚蠢的行为感到悔恨，只得凄笑一声：“秋雨棠，你赢了。” 青萝并不急着出宫，而是得到宇文南的准许去看了一眼秋雨棠。 “别来无恙”，青萝暧昧不明的道了一声。 “多谢青萝姑娘出手相助”，秋雨棠不言其他，直接道了声谢。 “这声谢我是无福消受了。” “不会的，只要青萝姑娘出手相救，青宇一定会答应的。” “你看他人倒是看得透彻，唯独看不清自己。” “不知姑娘何意。” “秋雨棠，你如此聪慧，自然明白我想说的是什么，不过，我好心奉劝你一句，凡事不可执拗，省得伤的是自个。” 秋雨棠不悦，这个青萝向来说话别扭，尤其是同自己说话，她故意扭头怠慢青萝，想让她知难而退。 青萝倒是不在意，相反说了一声：“你要助傅瑶为后，可知傅瑶与淮王定过情？” 这个消息出乎意外，秋雨棠不语，心中倒是有了另一番打算。 “如此一来，你觉得道长还能真心对待傅瑶吗？” 秋雨棠依旧不语，她沉默时的样子极为的严峻，很明显是在思考对策，不知是否想到什么，随即婉然道：“不知姑娘是否真心相助，都在此受雨棠一拜，至于姑娘带来的消息，我会好好用的。” 时至今日，青萝还是看不懂秋雨棠，她冷讽一声：“如此甚好。” “如此甚好”，秋雨棠附和一声，谁也不知她心中的盘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