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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年旭?年旭?苟九日!狗日的你他妈给我醒醒!” 年旭皱眉翻过身:“别吵……” “吵你麻痹啊!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谁他妈睡觉像你这样!一点声音也没有!妈的吓死老子了!” 年旭:“汪!” 白潋:“……” 年旭拉起被子盖住脑袋:“出声了,没死,再让我睡会儿。” “睡你麻痹!给我起来!”白潋一把掀开被子,伸手去掐年旭脖子,年旭配合地吐了下舌头,接着伸臂一揽,侧身将白潋拉进怀里,闭着眼说:“乖啊别闹,陪我躺一会。” 白潋耐着性子陪他躺了十分钟,一抬头,见那狗日的竟然又睡着了,白潋恨恨戳他胸膛:“睡睡睡,睡死你!” 年旭没反应。 白潋又戳一下,试探着叫他:“年旭?” 年旭呼吸平稳,眼睫都没颤一下。 白潋屏住呼吸等了几分钟,确定年旭是真睡着了,这才小心拿开搭在他腰上的手臂,坐起身。白潋盘腿坐床上,一手托着下巴,盯着年旭看。 看着看着,心里就不痛快了。 这家伙帅成这样,也不知道这些年在国外招惹了多少小妖精,狗日的,肯定连自己都记不清了吧! 白潋隔着空气戳年旭眼睛:“瞎眼狗!就你社交网上发的那几张照片,没一个有我好看!” “我白潋能看上你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说什么‘你是我最好的兄弟’,谁他妈稀罕和你做兄弟!” “那你想和我做什么?”年旭突然睁开眼。 白潋大叫一声往后退:“年旭我草你妈!你装睡!” 年旭坐起来,笑着看白潋:“做夫妻?” 白潋一枕头砸他头上,起身就跑,年旭下床去追,在门口将人捞住,转个身顶门板上:“话没说完呢,跑什么。” 白潋一张脸涨得通红:“谁,谁跑了,我上厕所!” “厕所在那边,你往外跑什么?” “我,我喜欢上外面的厕所!”眼见年旭低头下来,越凑越近,白潋紧张得舌头都要打结了,“狗日我,我草你妈!你没刷牙不许亲我!” 年旭果断捏住白潋下巴,低头亲下去,白潋唔唔挣扎起来,年旭更加用力地将他压在门板上,吻得更深。 白潋给他亲得腿软,站立不稳,不得不抬手攀住年旭脖子。 年旭索性托住白潋屁股,将他抱起来:“这姿势不错。” 白潋双手抱着年旭脖子,只能用额头敲他:“恶心死老子了!你快去刷牙!” 年旭又接着亲,亲到白潋不敢说话,才用拇指轻轻摩挲他红肿的嘴唇:“你说你不稀罕和我做兄弟,难不成你那时候说喜欢我,是真的?” 白潋拍开年旭的手,从他身上下来,转过身去,用力擦了擦嘴唇,沉默几秒突然转身大吼:“你他妈到底是眼睛有问题还是脑子有问题!我不喜欢你我大冬天那么早爬起来陪你跑步?我不喜欢你我大晚上不睡觉抱着作业坐那脏兮兮的水泥台阶上看你和一群傻逼打球?我不喜欢你我会学炒饭吗?草你妈!就因为你天天夸那谁谁谁的儿子炒饭好吃,我怕你天天去吃,吃着吃着就喜欢上人家了,所以我学炒饭!那段时间我手上起了多少个泡你知道吗!你个没良心的王八蛋!我都要疼死了,你还当着那么多人面骂我娘炮!你个狗日的大傻逼!” 白潋骂累了,走到客厅沙发上坐下,拍了拍胸口,不解气,扭头过来接着骂:“我不喜欢你的话你那天能活着走出酒店?不喜欢你谁他妈和你领证!这种事是能开玩笑的吗?动动你那狗脑好好想想吧!” 年旭一声没吭,动手倒了杯水,走过去坐白潋身边。 白潋没跟他客气,接过水仰头咕噜几下喝光了,抹抹嘴,将空水杯递给年旭:“再来。” 年旭又给他倒了一杯。 白潋喝完水,用力搁下水杯,作势要起身,年旭抓住他手腕:“小潋……”白潋用力甩开:“你这蠢狗!你没资格碰我!” 年旭又抓住他手腕,这次用了点力,直接将白潋拉坐在腿上,两手圈住他的腰:“我错了。” “那你说,你错哪儿了?” “哪儿都错了。”年旭脸埋他肩窝里,“是我误会你了。” “误会?”白潋皱眉,“你误会什么了?” 年旭:“我以为你喜欢的不是我。” 白潋:“那你以为我喜欢谁?” 年旭:“你哥。” 白潋:“……” 白潋噌地站起身。 年旭说:“不许打脸。” 白潋拿过靠枕狂砸他脑袋:“你他妈不仅是傻逼!还是变态!大变态!那是我哥!我亲哥!啊啊啊!狗日的神经病打死你算了!” 年旭等他打累了停下来休息,才伸手挠挠头,一脸尴尬地说:“我也就是在心里想想。” 白潋大怒:“这种事是能想的吗!” 年旭自知理亏,说话都不敢大声:“我记得你给我告白的前两天,是你哥生日,那天你喝醉了,抱着我哭,你说你不希望他谈恋爱……” 白潋瞪大眼,愣了几秒,不知想到什么,脸突然红了。 年旭一看不得了,腾地起身指着他:“你脸红什么!你该不会真的对你哥……” “你神经病!”白潋面红耳赤,又是握拳又是跺脚,好半天才说出话来,“我哥那么疼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是……那是纯粹的嫉妒,我那时候年纪小,我是怕他谈了恋爱后就……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变态!” 多年的心结突然解开,年旭心里别提有多舒坦,别说骂他变态了,就算白潋现在让他下跪他也肯定二话不说照做。 刚想到这,突然听白潋喊了一句:“狗日的你给我跪下!” 年旭:“……” 白潋双手叉腰,气哼哼瞪他:“王八蛋你不仅侮辱了我也侮辱了我哥!你给我跪下认错!” 年旭觍着脸上前:“你看这地板这么冰,要不,我到床上跪?” 年旭到床上跪了半小时,白潋比他还累,腿都要被扳折了。 “王八蛋你下手轻点!你当我橡皮人啊!” 年旭出了一身汗,心满意足地将白潋抱怀里,低头亲他脑门:“宝贝儿,我是真喜欢你啊。” “谁是你宝贝儿,不要脸!” “我不要脸,我只要你。” 白潋给他哄得没脾气,摸着那带汗的胸肌,正要夸几句,年旭突然又说:“不喜欢宝贝儿,那我以后叫你小白莲吧,怎么样?” 白潋出离愤怒,狠推了他一把,起身大骂:“狗日的王八蛋!你才小白脸!你全家都小白脸!” 10 白潋说:“我好歹有一家酒吧,你连工作都没有,你才是小白脸!” 年旭回:“我马上也有了,我姐在帮我找地方,我开健身房!” “健身房?”白潋上下看他两眼,皱眉,“不行,你做别的。” 年旭挠头,有点为难:“可我除了打拳什么都不会。” 白潋戳戳他手臂肌肉:“没出息的。” 年旭和他怼习惯了,一时没管住嘴:“你有出息?那酒吧是你自己挣来的吗?还不是你哥出的钱!” “我,我会还钱的!” “就你?你挣一百万花两百万,你拿什么还?” “你这话什么意思?这才结婚几天呢你就嫌我花钱厉害了!王八蛋你放心吧,老子不缺你那几个钱!” “哎怎么还生气了,我不是那意思。” 年旭忙将人揽怀里:“我意思是以后我的钱都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你想拿去还你哥还是想拿去干什么,都随你。”说着顺势摸了下白潋的脸,“别说两百块一张的面膜了,两千块一张也买,你用着高兴,我摸着也舒服。”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傻啊,你刚才明明不是那意思!”白潋气哼哼拍开他的手,“手那么粗,别摸我!” 年旭嘿嘿笑:“我全身上下就没有不粗的地方。” 白潋一枕头砸他脸上:“变态!” 互通心意之后,两人又过了几天蜜里调油的日子。 在家里浪够了,出门接着浪。 这天晚上,一群人在酒吧包厢里喝得正嗨呢,突然一人推门进来——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帅哥,长得白白净净,握着双拳站那儿,也不说话,就瞪着白潋看。 “诶,这不是那谁……” 段潜给了那人一下,起身过去,抬手搭上小帅哥的肩:“走,我们到外面……” 小帅哥一把甩开段潜的手,朝白潋大吼:“姓白的你个花心大萝卜!负心汉!你他妈前段时间还敞着腿让我给你口呢,这才过了多久你就跟别的小妖精结婚去了!你不说最喜欢我吗?竟然不接我电话!大骗子!你把那小妖精叫出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倒要看看他哪点比我强!” 段潜:“……” 白潋:“……” 刚接完电话走回来的年旭:“……” 段潜捅捅小帅哥,小帅哥扭头瞪他:“别捅我,你跟姓白的一伙的,我讨厌你!” “第一,我不想捅你;第二,我也不喜欢你;第三——”段潜伸手指指年旭,“我是想跟你说,这位就是把你白哥哥抢走的那位小妖精。” 小帅哥扭过头去。 年旭今天穿得人模狗样,连头发都精心打理过,一米九二的个子,宽肩窄腰大长腿,往那一站,帅得人神共愤。 小帅哥看傻了。 年旭居高临下看他:“你找我?” “我……”不仅人长得帅,声音也好听得要命,小帅哥一阵腿软。 段潜实在看不下去,伸手将人扶住:“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吧。” “我,我还没喝呢……” 段潜直接将人扛肩上,大步离去。 年旭上前一步,朝缩在沙发角落的白潋招招手:“过来。” 让我过去我就过去,多没面子啊。白潋捏着酒杯翘着腿,一脸强装出来的不耐烦:“这儿正高兴呢,干啥呀你。” “我干啥?”年旭要笑不笑看着他,“你猜。” “啊,差点忘了,我哥让我们回家一趟。”白潋放下酒杯,起身朝其他几个摆摆手,“你们继续,敞开了喝啊别客气,我先走一步。” 说完冲过去扯年旭的手:“快走,我哥该等急了!” 白潋他哥等没等急年旭不清楚,他反正挺急的,进了车里就将白潋压座椅上亲。 白潋不敢反抗,怕这狗日的等下又发狂。 年旭亲过瘾了,摸着白潋嘴唇问:“刚那人是谁?” “是谁说了你也不认识。” “我问他跟你什么关系!” “你吼什么吼!就是那种关系啊还能是什么关系,我一成年人,有几个前男友不要太正常!你不也一样,你没资格说我!” 年旭皱眉沉默了一会,又问:“你让他给你口?” 白潋脸热起来:“这,这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年旭动手脱他裤子。 “你干什么!”白潋按住裤头,“这是在车里!” “车里怎么了,没听说过车震吗?”年旭拿开白潋的手,三两下将他裤子扒了。 白潋羞愤欲死,拿手捶他:“王八蛋让你搞了那么多天还不过瘾,我不玩了,后面还疼着呢!” “别打了,不搞你,我吸两口就好。” “狗日的大变态!我乳头也疼!” 年旭将他两腿扛肩上,猛地低头下去。 “啊……”白潋用力仰起脖子,脸红得像要滴血,“年旭,嗯……” 年旭没空回他话,正专心伺候嘴里的东西。 “呜——不要,我,不行了……” 年旭说吸两口就吸两口,吸完又来一下深喉,白潋就交待了,双手抓着年旭头发,两腿颤抖着搭在他肩上,脑子里像有人在点烟花,噼里啪啦一阵响,全是光,爽得差点没晕过去。 年旭抽了几张纸,吐掉嘴里的东西,又抽了一张擦嘴,接着将白潋扶起来抱怀里,摸摸他热烫的脸颊:“舒服吗?” 白潋脸埋他肩头,低低“嗯”了一声。 “以前的那些我不计较了,以后不许在外面乱搞,知道吗?”年旭大手揉捏他屁股,哑声说,“你有我就够了。” 白潋点点头,贴在他耳边小声问:“你要吗?” 年旭摸他后面,还肿着,这些天确实做得狠了。 “不要。”年旭轻拍他腰,“裤子穿上。” 白潋不动,牢牢抱着他,声若蚊蝇:“我要。” 年旭笑:“没吃饱?” 白潋轻咬他喉结,一副浪到底的架势:“刚结婚都这样。” 年旭掐紧白潋的腰,呼吸急促起来。 最终还是来了一发车震,新婚小两口精力特别旺盛,这车一震就是一小时。 又过了半个月,年旭开健身房的事定了下来,找好地方签了合同,接下去就是装修。年旭在那边盯了两天,第三天下午突然跑回来跟白潋说他要飞一趟意大利。 白潋问他去干嘛,他说他教练不行了,可能也就这一两天了,他想去见最后一面。 那个金发碧眼的中年男人白潋见过,在年旭手机相册里。他们在颁奖台上拥抱,看得出两人感情很好。 白潋不会说安慰的话,年旭收拾行李,他就在一边站着,紧张地绞着手指。 年旭拉上行李袋拉链,笑着揉揉他脑袋:“没事,我们早就知道了,都有心理准备。” 白潋点点头:“我送你去机场吧。” “不用,我打车过去。”年旭说,“你开车我不放心。” 白潋捶他:“我不就倒车时刮了那一下,你要记到什么时候!” 年旭一手拎着行李袋,用力将白潋拥进怀里:“多捶几下。” 白潋又捶两下,回抱住他:“我会想你的。” 白潋还是开车送了年旭。 他很庆幸他去送了。 从机场回来的路上,白潋看见了他哥。白璟的车靠边停在对面车道,他和夏檀站在路边,似乎是在争吵。白潋往前开了一段,在路口左转掉头,他远远看见他哥转过身去,夏檀快步绕到他面前,激动说着什么,他哥又转过来。 白潋突然踩住刹车。 他看见他哥抬手捂住鼻子,鲜红的血从他指缝里淌出来,顷刻爬满了手背。 夏檀抖着手掏出手帕。 他在哭,哭得很厉害。 白潋呆呆坐在车里,他双手紧抓着方向盘,全身毛孔倒竖起来。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就因为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害怕。 11 白潋回到家,在沙发上坐了一下午。 他想起他和年旭吵架回家的那天晚上,夏檀一个人坐在黑暗的客厅里抽烟,他眼睛那么红,明显是哭过,还有那天在他房间里他哥突然冲向卫生间的举动…… 夏檀为什么哭?为什么他哥会突然态度强硬地要求他和年旭结婚? 他为什么流血?生病了吗? 白潋捧住脑袋,不敢再往下想。 晚上白潋去了他哥那,他走路过去的,出门忘了穿外套,脸冻得通红。那天白璟当他面改的家门密码,但按得太快,他没看清。白潋蹲在门口,给他哥打电话。 白璟接起来,叫他:“小潋?” 白潋鼻头猛一酸:“哥……” “怎么了?” 白潋起身将手机拿远一些,仰头吸了口气,眨眨眼,这才又将手机贴回耳边,跺跺脚:“哥你快开门,你宝贝弟弟要冻死啦!” 白璟下楼开门,将他拉进屋里:“你外套呢?” 白潋用力搓手:“忘了。” 白璟摸他手,皱眉:“快去洗个热水澡。” “好嘞。” 白潋洗完澡,到书房找他哥。 白璟还有工作没做完,让他先去睡。白潋抱住白璟手臂撒娇:“哥,我这么久没回来了,我要跟你睡。” 白璟拿开他的手:“多大的人了,自己睡。” 白潋跪地毯上抱他腿,白璟没办法,只能和他回卧室。白潋等他洗完澡出来,兴冲冲拿着两片面膜凑上去:“哥,我们一起贴面膜吧!” 白璟脸色一黑:“我拒绝。” “别呀,虽然你现在这样看起来一点不像三十好几的人,但再过几年就不一定了,男人也要保养的。” 白璟不为所动:“拒绝。” 白潋又说:“你看人夏檀皮肤多好,你信不信再过几年他还是这样?他还小你那么多岁,你别看现在是他上赶着追你,那是你好看,等过几年你脸皱了不好看了,看谁还理你。” 白璟简直万箭穿心,忍不住抬手按了按胸口,沉默片刻,问:“这东西真有用吗?” “有用!美白抗皱!超级有用!”白潋拉着白璟坐床沿,拆开一张面膜,“我给你贴上。” 贴上面膜,等了二十分钟,白潋拉着白璟去洗脸,洗过脸又拉着他坐床沿,接着往他脸上涂各种保养品,涂完最后一层面霜,白璟皱眉:“太黏了,不舒服。” “等皮肤吸收了就好啦。”白潋拉他躺下,“哥,我们睡吧。” 白璟:“你睡吧,我等等。” 白潋:“还等什么啊,时间不早了,熬夜人容易变老!” 白璟又按了下胸口,这才关了灯,躺到床上。 白潋蹭过去抱他,被白璟推开了:“不许碰我。” 白潋偏要碰,连双腿也缠上去:“哥你别怕,我是你亲弟弟啊,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胡说什么!” “好吧我不说了,睡吧,晚安。” 白璟七点半起床,白潋闭着眼,假装还在熟睡。等到他哥洗漱换衣完毕,离开卧室,白潋睁开眼,又静静躺了半小时,直到确定他哥开车离开了,才从床上坐起来。 白潋走进书房,拉开办公桌下的抽屉,挨个仔细翻找,翻完未上锁的抽屉接着去翻文件柜,里里外外仔细看了一遍,没有他想要的东西。 只剩办公桌右下最后一个抽屉,只有那个抽屉是上了锁的。 白潋又找了许久,没找到抽屉钥匙。于是他换了衣服出门。 二十分钟后白潋回来,手里拎着一把斧头。 白潋用斧头砍坏了实木抽屉,从里头拿出一个文件袋,他捏着那东西,心脏砰砰跳得飞快,后背出了一层冷汗。白潋打开文件袋,拿出厚厚一叠文件,最上面是一张诊断证明书。 慢性髓细胞白血病。 白潋眼前一黑,踉跄着跪倒在地。他额头磕到桌角,细细的血丝从伤口里流出来,白潋却感觉不到疼,他跪坐起来,抖着手将诊断书拿近,看上面的日期,竟是两年前。 白潋猛地咬紧嘴唇,泪水模糊了视线。 他不敢出声,他没资格哭。 白潋用力抹了把眼,接着往下看,下面是一叠打印资料,标题是:捐献造血干细胞使用的动员剂药物对人体的副作用。开篇专业术语太多,白潋直接翻到后面看研究结果。 ……在这些51,024名捐赠者中,5名捐赠者死亡,其中1例是在骨髓捐赠后死亡,4例则在外周血捐赠中死亡,死亡几率约为0.98/1万人。 结论:造血干细胞的捐赠可能存在致死或者严重不良反应的风险,这个风险虽然小但是确实存在。而实际上,由于实验设计和研究过程中某些潜在的误差,真正的事故数据有可能会比已给出研究数据的要高。因此,我们仍需建立一个标准且兼具连贯性的捐赠者后续健康评估体系来检测捐赠造血干细胞的长期后遗症问题。 白潋不知道自己在地板上坐了多久,等他从巨大的悲伤和自责情绪里挣脱出来,扭头看窗外,天已经黑了。 他从地上爬起来,将文件袋放回去,关好抽屉,站起身,他甚至还仔细整理了衣服,然后捡起地上的斧头,拎着离开书房。 白潋下楼喝了杯水,拿出手机给夏檀打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了,夏檀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过来:“小潋,有事吗?” 白潋张嘴,却没发出声音。他挂断电话,对着空气喊,只听到嘶哑的小小的啊啊声。 白潋一巴掌拍脑门上,给夏檀发短信——见一面吧,我有事和你说。 夏檀回过来一个字:好。 白潋和他约在公司对面的咖啡馆里。 夏檀一进去,见白潋额角贴着创可贴,皱眉问:“怎么了?” 白潋摇摇头。 夏檀拉开椅子坐下:“找我有事?” 白潋拿起手机,解锁,递给夏檀。 夏檀接过去,上面只有一句话:我哥生病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夏檀表情没多少变化,他将手机递还给白潋:“你喉咙怎么了?” 白潋狠搓几下脸,脑门往桌上用力一磕,拿手机迅速打出一串字,给夏檀看。 ——我也不知道!突然就没声了!我要急死了! 12 夏檀很冷静,他问:“你想做什么?” 白潋打字:骨髓配型。 夏檀:“你哥不会同意的。” 白潋:我知道,所以我找你。 夏檀:“就算配型成功,他也不会同意手术的,你哥那人,特别倔。” 就因为了解白璟,尊重他的决定,所以夏檀才眼睁睁看着他从慢性期拖到了加速期——化疗效果并不理想,而从骨髓库里找到配型合适的供体几乎是没有可能的。 白潋问他:你觉得我哥那人可能贴面膜抹眼霜吗? 夏檀差点笑出来:“不可能的。” 白潋笑笑,又打了一段话:先做配型吧,其他的等结果出来再说。 夏檀沉默。 白潋握了下他的手:相信我。 白潋和夏檀去了趟医院。 下午回到他和年旭的住处,在客厅里呆坐了半小时,然后去洗澡,洗完澡开了电脑,开始查资料。 晚上七点,白潋开车回家,外套都没脱,直接往楼上跑,进书房,见办公桌右下角那个被他砍坏的抽屉已经恢复了原样,白潋大大松了口气。 夏檀万能助理的称号果真不是白来的。 八点的时候年旭打来电话,白潋捧着嗡嗡震动的手机,试着张嘴说话,没声音,楼上楼下来回跑了三躺,气喘如牛,却还是发不出声音。 白潋拿头猛撞沙发,啊啊啊他不会就这么哑了吧! 连打三个电话没人接,年旭发了微信过来,问他在干什么。白潋回过去,说刚在洗澡,没听到。 年旭发了视频请求过来,白潋拒绝,年旭又发,他又拒绝。年旭第三次发过来,带了一行字:再不接回去艹死你。 白潋接受视频请求,本想给年旭竖根中指,可当那张熟悉的帅脸出现在视频框里,一想到那人此时远在大洋彼岸,白潋一个没忍住,眼泪滚了下来。 “怎么还哭上了,真这么想我啊?” 白潋吸了吸鼻子,打字回复:鬼才想你。 “爱哭鬼,谎话精,刚不说在洗澡吗?” 白潋低头扫了眼身上的衣服,翻个白眼,回他:就骗你了怎么着,来打我呀! 后面还带个表情,是一只撅屁股晒太阳的狗。 年旭笑了,问他怎么不说话。 白潋回他:喉咙疼。 年旭皱眉:“感冒了?” 白潋点头。 年旭眉头皱得更紧:“这么严重,去医院看了吗?” 白潋点头。 年旭又问:“额头那里怎么了?” 白潋伸手摸摸,他揭掉创可贴还故意用额发盖住,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白潋回他:不小心磕了一下。 “看来真是没我不行,等着吧,我后天就回去。” 要后天啊。 白潋关掉视频,眼眶又红了。他真是想死那王八蛋了,可他连一句想你都说不出来。 年旭很快发信息过来:怎么关了? 白潋:烦你,我要洗澡睡觉了。 年旭:去吧,睡前多喝点热水。 白潋真上楼洗澡了。昨晚一宿没睡,今天又想了很多事情,头有点胀,喉咙也疼,他是真累了。 白潋半夜突然发起热来,把白璟吓了一跳,起床拿药找温度计,一测体温,竟有三十九度五。白璟将白潋叫醒,给他裹上厚外套,背着他出门。 白潋烧得浑浑噩噩,软绵绵趴白璟背上,他用干裂的嘴唇去蹭白璟耳朵,叫他哥。他说,哥你走慢点,再慢点,我要追不上啦。 他以为自己发出了声音,其实没有,只有一阵阵嘶哑的气音。 白璟柔声安慰白潋,像父母空难离世后的无数个深夜里,他背着年幼的弟弟,一遍遍对他说:“别怕,哥带你去医院。” 半路上夏檀打来电话,白璟跟他说了白潋发高烧的事。 “我现在过去。” “不用。”深夜车少,白璟淡定闯过红灯,对夏檀说,“我自己处理就行了,你早点休息,晚安。” 夏檀还是去了。楼道的感应灯坏了,他走得急,下楼梯时不小心摔了一跤,膝盖处破了个洞,他又回去换了条裤子。 到医院时白潋已经睡着了,手上吊着水,额上敷着湿毛巾。白璟坐在病床前,握着白潋的手,眉头紧锁。 夏檀走过去,一手轻轻搭在白璟肩上:“我来照顾他,你回去休息吧,别忘了明天还有重要的会议。” 白璟抬头看他,有点不高兴:“都跟你说了不用来。” 夏檀弯腰亲他耳朵:“我想看看你。” 白璟猛偏了下头,放开白潋的手,起身背对夏檀,耳朵迅速红起来:“你干什么,这是在医院。” “医院怎么了,房间里又没别人。”夏檀上前牵他手,“你要不回去,就让我留下来陪你吧。” 白璟推开他:“没必要,你走吧。” 夏檀又靠过去:“不走,我要跟你在一起。” 白璟不同意他留下,夏檀没办法,只能使出杀手锏:“再叫我走我可脱衣服了啊。” 白璟吓坏了:“不许脱!” 夏檀一脸伤心:“看把你吓成这样,我的身体不好看吗?” 白璟扭过头去,捂住鼻子。 夏檀反射性从裤兜里掏出手帕,拿下白璟的手,却见他鼻子下方干干净净——没流血。夏檀松了口气,随口问了句:“你捂什么?” 白璟脸很红,皱着眉没说话。 夏檀伸手摸他额头,有点担忧:“叫护士过来量下体温吧。” “不用。”白璟扫开他的手,坐回椅上,“不想走就留下来吧。” 夏檀搬了张椅子坐白璟边上,握住他手。 白璟耳朵又红了,这次却没甩开,只嘴上说:“拿开。” “白璟。”夏檀突然侧头看他,一脸认真,“你什么时候才愿意跟我结婚啊?我都等不及了,我想光明正大牵你的手,我想亲你想抱你,想跟你做爱,想喊你老公,我做梦都在想这些事,你到底什么时候娶我?” 白璟抽回了手,他紧抿着唇,长长的眼睫毛垂盖下来,好半天没说话。 夏檀突然起身,拉开椅子,单膝跪到地上,他仰头对上白璟震惊的目光,拉过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我把这颗心给你,你娶我吧,好不好?” 白璟望着他,神色复杂:“你明知道我……” “我知道,所以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想照顾你,以后我会把白潋当自己亲弟弟,除了我,你还有其他信任的人吗?” 夏檀温柔笑着:“我们结婚吧,好不好?” 13 白潋这场病来得快去得也快,凌晨时分退了烧,到晚上又活蹦乱跳了。 就是还说不出话。 夏檀来接他出院,上了车系上安全带,突然对白潋说:“我跟你哥领证了。” 白潋张嘴瞪着夏檀,被他一句话吓傻了。 “就今天上午的事。” 白潋:“……” 夏檀笑着摸摸他脑袋:“放心吧,不论结果如何,我都会照顾好你哥的。” 白潋沉默着点点头,他撇开脸去,眼眶止不住发烫。 晚上十点,白潋口渴,到厨房倒水喝,听见开门的声音,以为是他哥回来了,几口喝完水,放下杯子,转身快步出去,一眼看见从外头进来的人。竟是年旭。 白潋呆呆站在原地。 年旭放下行李袋,笑着朝白潋张开双臂。 白潋猛冲过去,整个人跳起来挂年旭身上,亲他脸颊,咬他耳朵。 不说明天才回来吗!大骗子! “这样才有惊喜嘛。”年旭放白潋下来,捏捏他脸,“瘦了。” 白潋朝他做口型:“瘦了好,胖了你抱不动!” 年旭打横将他抱起,上楼进了卧室,放床上。白潋骂了一路,可惜年旭都没听见。白潋屁股一沾床就伸手去捧年旭的脸,让他看自己的嘴:狗日的王八蛋!不准公主抱! 年旭额头抵住白潋脑门,轻轻说了句:“对不起。” 白潋眨眨眼。 “你哥的事夏檀跟我说了。”年旭用力将白潋抱在怀里,“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回来。” 白潋用力吸气,却还是没能控制住,滚烫的泪水从眼眶跌落,顷刻便将年旭肩头染湿了一小片。 年旭拥着白潋,等他平静下来才轻轻将他推开,抬手擦去他脸上泪痕:“你的声音……跟感冒没关系,是因为你哥的事,对吗?” 白潋捂住脸,点头。 年旭拿开他的手,亲吻他眼睛。 “会好起来的,相信我。” 白潋抱住他,红着眼用力点头。 同一时间,某酒店套房里。 夏檀捏着染血的手帕,弯腰用力抱住白璟:“我们还有希望,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白璟圈住他的腰,两人一站一坐,静静相拥。 “你累吗?”夏檀突然问。 白璟松开手,抬头看他:“你累了?那我们休息吧。” 夏檀摇摇头,抓住白璟的手:“我的意思是时间还早,你要不累的话,我们来做点别的。” 白璟沉默片刻,突然伸手关了灯。 夏檀:“……” “领了证,合法了,那就……做吧。” 夏檀朝白璟脸摸去,触手一片滚烫。他忍着笑,弯腰坐白璟腿上:“我自己脱还是你帮我脱?” “你,自己脱吧。” “好。” 夏檀站起身,动手一件一件褪去身上的衣物,先是衬衫,再是西裤,最后脱掉内裤,一丝不挂现在白璟跟前。借着从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微弱亮光,夏檀看见白璟腰板挺得笔直,双手放在膝上,微低着头。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夏檀真是稀罕死了。 夏檀伸手搭上白璟的肩,察觉掌下肌肉绷得很紧,他轻轻按揉几下,说:“我帮你脱吧。” 白璟站起身:“我自己来。” 夏檀拆开安全套包装,对白璟说:“可能会很累,要不,我在上面吧?” 白璟伸手拿过安全套,突然转身将夏檀压在身下,他慢慢低头,附在夏檀耳边说:“你对我,似乎有什么误解。” 夏檀知道他是误会了,却没打算解释,只是笑笑说:“我只想让你轻松一点,躺着更舒服不是吗?” “那你躺着吧,我保证让你舒服。” 夏檀抱住白璟脖子,在他耳边说:“快点,我等不及了。” “这就来。”白璟拉开夏檀的腿。 七天后,基因分型结果出来——白璟与白潋在HLA-A、B、DRB1位点上六抗原全相合。 夏檀捏着检测报告站在医院大门口,仰头迎着午后刺目的阳光,泪水悄无声息滚落下来。 他想,今年的冬天格外漫长,但好在,终于是过去了。 白潋挂断电话,原地呆站了一分钟,突然转身冲出家门。他开了车,风驰电掣赶到年旭的健身房,进去没见到年旭,只有几个装修工人和一个拿着图纸的年轻男人在那忙活,白潋拿出手机打字,问那人:年旭呢? “哦,他啊。”年轻男人笑着回答白潋,“刚回家了,说要给老婆做饭。” 狗日的,又占他便宜。 白潋朝男人点点头,转身跑出去,又开了车往家赶。 进了家门直冲厨房,没看见年旭,白潋每个房间找了一遍,确定年旭没回来,气哼哼掏出手机给他发微信——王八蛋你到底有几个老婆! 信息刚发出去不到一分钟,年旭进了门来,在玄关处边换鞋边说:“就一个,脾气还很爆。” 白潋猛冲过去:“你去哪了!” 年旭晃晃手里装着食材的袋子:“买菜,你早上不说想吃水煮牛肉吗,我就……”说到这突然顿住,猛地抬头看过来,“你嗓子好了?” “啊?”白潋捂住脖子,“啊!我操!真的好了!啊啊啊狗日的!” 白潋冲上去抱着年旭一顿猛亲,亲完兴奋大喊:“配上了!我哥有救啦!” “真的吗?” “真的!” 两人抱着转了会圈,转完白潋拉着年旭往卧室走:“快快快!” “干什么?” “干我啊!”白潋又转身亲他,这回直接挂年旭身上,“这么多天没做,我想死你了啊王八蛋!” “骂得好,多骂几声。”年旭抱着人进屋里,丢床上,脱了衣服压上去,一脸流氓相,“最好边哭边骂,我喜欢。” 白潋红了脸,一巴掌甩他脖子上。 两人在床上翻滚了一个多小时,白潋累得腿都合不拢,洗了澡出来,往被子里一钻,脸埋枕头里,没一会就沉沉睡了过去。 年旭没叫醒他。 从知道白璟生病的那天开始,白潋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这下终于踏实了。 年旭坐在床边,伸手轻抚他的脸:“睡吧。” 在白璟生日的前三天,远在佛罗伦萨的白潋给他发来一张照片。照片背景是米开朗琪罗广场,白潋在夕阳下回头望着镜头方向。 他笑得很开心。 白璟盯着照片出神,连夏檀走到身边他都没发觉。 “真好啊。”夏檀从身后抱住白璟,下巴抵在他肩上,“我也想和你去蜜月旅行。” 白璟微微侧头:“你想去哪?” “我无所谓,只要有你陪着,去哪都行。” “那我们去巴黎吧。” “真的吗?”夏檀在他颊边轻啄一口,“那等你生日过了我们就去吧。” 白璟点头:“行。” 白璟生日当天,医院打来电话,说找到了合适的骨髓配型。当时白璟刚拿了大衣,正打算提前下班和夏檀去吃饭,挂断电话后,他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直到夏檀推门进来,见他脸色奇怪,走近了问:“怎么了?” 白璟看着他,没说话。 夏檀抬手捧住他脸,轻搓两下:“说话呀。” 白璟抓住他的手:“找到了。” “找到了?找到什……”夏檀突然睁大眼,“找到了?确定吗?” “医院刚给我打电话了。” 夏檀用力抱住白璟,过了好一会才说:“生日快乐。” 白璟回拥住他:“谢谢。” 两人并肩走出办公室,乘电梯下到停车场。夏檀坐进驾驶座,他倾身过去帮白璟系上安全带,顺势在他脸上亲一口:“等你身体好了,我们要个孩子吧,好不好?” 夏檀很喜欢小孩子,白璟是知道的。 他握住夏檀的手,笑说:“好,我们领养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