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自上一次外出补充物资后，这已经是宅在家的第五天了，周遭的资源已几无剩余。文嘉奕表情木然地数了数自己之前屯在家里的物资，大概最多只能再熬一周吧。

    独栋别墅的太阳能充电板并未被此前的暴乱所破坏，但是网络上都没什么好消息，他也懒得再去关心外面乱哄哄的世界，最多只是用手机和电脑再刷刷硬盘里的动漫和影视剧打发时间——等消耗完所有存粮后，就自杀吧。面色阴郁的青年默默下了一个漫不经心的决断。

    倒是与外面那乱糟糟的环境无关，自从文家父母都因病过世，他也因为抑郁症基本不再外出后，早便对这个人世间无甚留恋了。而一个无人牵挂，本就只靠着遗产苟且度日的废物，在这礼崩乐坏，人命贱如猪狗的世道里，活着也不过是浪费粮食罢了，何必呢？他从来就没有多少入世的想法，谁爱当救世主谁就去犯蠢吧。

    但如果说还有那么一点牵挂的话，那便是想知道小鱼现在怎么样了……在变得孑然一身后，他便是一直从小鱼身上汲取着活下去的那一点借口，如同攀附乔木的藤蔓，透过共情屏幕上那人的悲欢，用那一点点源自情绪波动的能量反哺自己无根浮萍般的生命，对方便也是他活在在混沌人世唯一遗留的一点眷恋。

    小鱼其实是他对演员商知瑜的爱称。科班出身的商知瑜自19岁出演武侠片男五号出道，在圈内已活跃了12年，算是比较有名气的二线演员，因为脸蛋好看，打戏潇洒，故经常作为正统小生在小荧幕的武侠片、军旅片中担任男主或者男二，也有一些大银幕资源。文嘉奕也不知道自己一个曾经的动漫宅怎么会喜欢一个别人眼中的硬汉演员，但初恋追星，时间一长，便也成了唯一的寄托。

    小鱼这样的人哪怕在这样崩坏的世道，应该也能活下去吧？毕竟他一直都活得那么努力，那么积极，跟自己完全不同。虽然末世里，早就不存在明星光环了，但是按照小鱼在影视剧里展现出来的身体素质，他应该还是能活得好好的吧，最不济，应该也能依靠以往攒下的东西获得强者的庇护。

    生活在镁光灯下的商知瑜无论在现实里还是他的幻想中，永远都是那么耀眼，漂亮，一直都是自己无法企及的存在——而这个无用的自己，却只配在这里矫情地忧虑，甚至没有勇气去进一步确认那人的消息。想到这文嘉奕撇了撇嘴，眼光漠然地伸展了下修长的指掌——虽然长了189的大高个，但他整个人看起来就是个瓷娃娃般的小白脸，十指无力如削葱根，身材也很是单薄，没有变成肥宅也不是因为有什么自制力，纯粹是不时轻度厌食外加有吃不胖体质buff罢了。

    都是要死的人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呢？等下还是再搜搜小鱼的消息吧，哪怕没有消息在此时也不是坏消息了。在手机日历上设定好7天的行事历，包括自杀后，文嘉奕便表情麻木地睡去了，倒并非对这私人别墅区的电子安保这么有信心，只是觉得都无所谓了。自己这样庸碌而无用的人，生亦何欢，死亦何惧？

    所以深夜在发现有陌生人无声闯入后，警醒的文嘉奕表现依旧淡定，甚至有些从容过头。黑暗里看不清闯入者的脸，但他心里其实依旧无所谓——枕头底下藏着枪，子弹是为了终结自家性命准备的，但由别人来终结，似乎问题也不大。万一遇上不上道非要折磨人取乐的，那就用来终结对方吧。

    来人身上带着血腥味，身形也有些许踉跄，似乎是受了一点伤，但行动间依然能看出身手的不凡。文嘉奕想起对方闯进来时他似乎只能看到从窗外跃入的残影，便也唤醒了一些记忆——网上曾讨论过末世中少部分人高烧后并未变成异种，反而觉醒了异能，不知眼前人是否也是这样的幸运儿？如果对方能躲过子弹的话，他这枪便也无用了。

    明明该忧虑的，但他发现自己对自家身家性命真的毫无想法，倒是宅得太久忽然看到人了，嗓子都有些滞涩，不知该说些什么，索性保持了沉默，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面前这人，带着近乎诡异的冷静。眼前人的身形颇为健美，甚至还有几分眼熟，似乎也被毫无征兆如行尸般突然从床上坐起的文嘉奕惊着了，缩了缩肩膀，似也有些踌躇，但也没有如屋主人想象般暴起发难。

    而文嘉奕也不在乎对方幽幽带着探究的目光，只静静坐在床上，既不装睡，也不吱声。那个男性身影在窗台前站了片刻，似乎也有些搞不清他的用意，无言半晌后终是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喉咙，力图若无其事道：“希望没有吓到你……我没发现这里有人，只是想找地方休息下……”

    同时那人举高双手往前走了一步，身形倾斜下，窗外的月光刚好打在对方身上，此前淡定如精致人偶的青年却突然瞳孔地震——他怎么可能错认偶像的声音和脸蛋？是小鱼！脑中轰然一响，文嘉奕恍惚间感觉自己似在做梦一样，本以为一辈子都不会有交集的人却突兀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甚至轻言细语地为自己的闯入在道歉……

    跟其他粉丝不同，一直私下将商知瑜称为小鱼的文嘉奕其实是商知瑜的——按照圈内说法——男友粉。作为硬汉小生商知瑜粉圈内的稀少生物，他在饭圈内并不算活跃，早年还愿意外出的时候也不过独自一人跑了几场线下见面会，偏巧商知瑜又是一个踏实过分的演员，能让他买买买的商务也不多，故大多数时候，文嘉奕作为忠实粉丝能做的只是反反复复地看偶像的影视作品，反复描摹对方美好容颜上每一分细微的表情和完美身段上每一条运动的曲线，痴痴挥洒自己无处着落的爱慕与迷恋。

    不同于文嘉奕自己被精雕细琢得近乎美丽阴柔的相貌，商知瑜从出道起便是阳光型男，也是他的理想型。中学时代因为俊秀脸庞和阴沉性格而被霸凌，差点辍学的时候，文嘉奕宅第一次在家偶然刷到了商知瑜出道的片子，那个俊秀的少年侠客脸上总是带着明媚的笑容，蓬勃的朝气和生命力让人完全移不开眼，如同一道天光闯入了他满布阴翳的生活。虽然明明对方比自己还要年长七岁，但许是忘不掉那个明亮的少年之故，商知瑜一直是他心里唯一的”小鱼“。

    他的小鱼从来没有给自己立什么完美的偶像人设，只是勤奋地拍戏，低调地做一下作品的宣传，甚至花边新闻也不多——而他则会心疼对方因为拍戏受伤，会因为对方获得了适合的角色而高兴，也会担心对方过于耿直坦率的性格在娱乐圈混不开止步二线，小鱼的一举一动一直牵扯着他的喜怒哀乐，是他死水一般的生活里唯一的涟漪作俑者。

    甚至，商知瑜还是他唯一那一点世俗欲望的绝对寄托。在那些失眠的深夜，他那几乎从未被实际使用过的粗长玩意会因为想到对方而无法自控地堆积起难言的欲求，他会对着对方在杂志上露出的漂亮胸肌打飞机，甚至会在幻想中舔遍对方那蜜色的肌理，直到那双充满少年感的清亮眼睛因为情动而渗出泪意，低声地喊着自己的名字。

    他会为自己偶尔亵渎偶像的行为羞耻，但也总会轻易宽恕自己的原罪，毕竟那些憧憬遥远得近乎卑微。他从没有想过，有一日他的神只会降临在自己阴暗世界中触手可及之处，会轻柔地对自己解释他的不请自来，他的神并不知道他心底的激荡，而他甚至因为灵魂无端的战栗导致面部表情的空白和匮乏。

    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痉挛着，文嘉奕神经质地在被单下抓住床单直至指节因过于用力而泛白，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只有带着干哑乃至断续的声音彰显了他不如面上表现得镇静：“你是那个演员商知瑜吧？我知道你，我，我还是你的粉丝……你是不是受伤了，我家里有药……”

    对方听到他说是自己的粉丝时，整个人似乎因为惊讶而静止了片刻，月光在他分明的轮廓线上打下了虚幻的阴影，商知瑜脸上的表情有片刻的怔仲，此前紧绷的肢体却明显放松了一些，虽然姿势上依然带着戒备，但似乎真的相信了他的说辞，语意轻快道：”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粉丝呢……是受了一点伤，如果你方便的话……哈哈，也许到时再送你一个to签？“似乎想到了什么，男人还俏皮地歪了歪头笑出了声。

    果然是小鱼，哪怕废宅如文嘉奕也知道，在当下其实很多东西都被潜移默化改变甚至无声地顷刻崩坏了，而他的偶像，却依然保持着天性中的纯良和乐观，哪怕他们此前是陌生人，而且相遇的时机算不上美妙，他还能对着自己善意地微笑。文嘉奕心里无声地叹息着，压下了眼眶的发热——他的小鱼还是那么的美好。

    但很快，男粉丝心中又有了些许纠结——小鱼这样轻信于人的性格，在这样的世道下，会吃很多亏吧？他那个传说中的男朋友为什么没有陪着他护好他？为什么会受伤，为什么还要这么轻易对陌生人放下戒备呢？思虑翻涌着，但他面上却依旧淡定，只是安之若素地站了起来，然后脚步平稳地去拿了家里的药箱。

    男人似乎也并不在意他的动作，反而如家养的猫咪般悠然踱步向前，随意在房间的小沙发上坐了下来，像休憩中的猎豹一样伸展了下四肢。当文嘉奕打亮房间的夜灯后对方甚至还有些惊讶的眯了眯眼——庇护基地以外，现在还能通电的地方可不多。青年则在柔和的灯光下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自己暗地里喜欢了超过10年的偶像——小鱼他瘦了些，脸上的线条越发锋锐，身上衣服带着血，脸色有些苍白，但清俊的眉眼却很温和，一如他隔着屏幕看到过的一般无二。

    轻轻掀开男人的衣服，应是被利刃所伤，已经有些翻卷的伤口令他心里抽了抽，但对上商知瑜平静的脸色后他也稳住了有些颤抖的指尖，清洁，上药，绑上绷带，动作没有一点拖泥带水。虽然接触到了日思夜想的光洁肌肤，弹性绝佳的触感甚至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美妙，但对着那有些狰狞的伤口，文嘉奕实在没有太多不该有的心猿意马，只有让他心脏都绷紧了的心疼——虽然动作已经尽量放轻，但肌肉细细的颤抖和身上的冷汗依旧彰显着男人的难受。

    ”如果你信得过我，可以吃下这个止痛药，但是吃下后可能会让人昏睡，你可以在我的床上休息，我的床很干净……“文嘉奕有些不自在地指了指不远处并不凌乱的床铺——他确实有定期清洁床褥，让他不自在的不过是，那毕竟是他曾对着对方照片撸管的地方。他狂乱的性幻想里，也包括他的小鱼会躺在那个床上，在自己的身下。

    脸上表情微愣的商知瑜抿了抿唇，杏仁般的眼睛定定看了他好一会儿，当文嘉奕都差点想收回自己举着药片和水杯的手时，才听得对方用轻缓的声音说道：”谢谢，我信你。“言罢就没有犹豫地就着他的手吞了药片，甚至因为药片的苦露出了不符合他年纪，有些龇牙咧嘴的表情。

    文嘉奕有些呆愣，他被对方舌头卷过的指尖仍然带着湿意——是小鱼太随性，还是他的脑子太不干净？突然想起这些年追过的八卦，商知瑜从未强调自己是单身，身边也有不少过从甚密的玩伴，不过都是男性友人居多，八卦杂志还揭秘过这位不靠粉丝吃饭的性格小生有着稳定交往的男友。

    那位传说中的男友曾以剪影形式在营销号中出现，看起来甚是高大俊朗，外面也一度猜测可能是圈内人甚至圈中大佬。好在商知瑜的粉圈以事业粉为主，对这些事也不甚在意，唯一只是在那些以他为主角的男男同人文里，商知瑜不仅是强受，甚至是擅长勾引直男的强受——文嘉奕倒也没少把自己带入那些小黄文的男主角去意淫。至于所谓的正牌男友，反正文嘉奕不知道，便当做不存在。

    怪只怪商知瑜太好看了——他长得一点都不女气，虽然有一双清秀的杏眼，但高鼻薄唇，五官线条利落干净，一笑便弯起来的圆眼睛反是令他保留着属于大男孩的那种爽朗和天真，不笑时则散发着成熟稳重的绅士魅力。而183的身高，宽肩窄腰，大长腿外加八块腹肌更是同性都会无比羡慕的存在，妥妥的完美身材本应没有任何被泥塑的可能。

    但不知为何，当那刀削斧凿的英俊五官搭配上发达的胸肌，挺翘的臀部和笑起来总是略显无辜的表情时，便透出了满满的荷尔蒙，而且是男女通杀的那种性感，直女爱他的阳刚帅气，基佬爱他的健美色气，哪怕是无性恋的粉丝，都逃不开他那天真明朗的笑容魔力。但文嘉奕不一样，他只恋他的小鱼，他只想着弄哭这个有着疏朗笑容和矫健身姿的男演员，是那种想压倒、欺负对方，只能在暗夜宣泄的下流欲望。

    而他的偶像，他的男神，现在像一只慵懒的小动物一样微微握着拳头，蜷缩着四肢，毫无防备地躺在了他的床上，因为上药被解开的衬衫露出那人条块分明的腹肌，耷拉下来的头发修饰了过于锋利的五官线条，让他显得更加年轻，看起来甚至有几分不谙世事的甜美和稚气。

    这未免过于犯规了，文嘉奕下意识地磨了磨后槽牙，神明为何要在他临死之前都不放过，降下这等考验，让他不合时宜地眷恋起这人间色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