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慧笔学 - 耽美小说 - 重生之夫为妻纲在线阅读 - 第七章山重水复

第七章山重水复

    九月十九,有早朝。

    苏璟起的时候天还没亮,寅时才过一半。

    许是下人的动静太大,把慕远吵醒了。

    苏璟看着刚睁开眼还有些迷糊的慕远,觉得有些好笑,摆了摆手让屋里的人都下去,又给他掖了掖被角:“时间还早,你继续睡,今日早朝恐怕有事,我晚些回来,你饿了就吃,不用等我。”

    大约是没睡醒,慕远睁着眼看着苏璟,表情有点迷茫,似乎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苏璟见状也不再多说:“行,你睡吧,我走了。”

    房门外有丫鬟侯着,苏璟吩咐道:“一会王妃醒了,让他先吃,不用等本王。”

    小丫鬟恭敬应道:“是。”

    此时的宣政殿已经有了不少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小声地讨论着什么。

    不时有人看向殿外,也不知在等谁。

    终于外面一道人影走近,就听有人小声说:“来了。”

    苏璟刚到就对上一群老狐狸的眼睛,

    这时赵延走过来,觑着他的脸色小声说:“王爷,您这几日在王府待着不出门,递帖子也不回,臣等摸不清您的意思,这……”

    朝中大臣分了几派,大皇子为德妃所出,早夭;苏璟是二皇子,也是嫡子,可惜皇后在他六岁那年中了毒,死了;三皇子苏卿无心朝事,是个闲散王爷,早早地讨了块封地出了帝都;四皇子苏映颇有野心,然而是一届莽夫;五皇子倒是文武双全,奈何幼时发过高烧,嗓子坏了;然后就是六皇子苏泠,一个偶然被皇帝临幸的宫女所生;七皇子苏序才刚刚十五,八皇子与九皇子更是年幼,能争皇位的,还真没几个。

    自古皇家都是立长不立幼,立嫡不立庶,按理说苏璟两个都占,该早早封为太子,断了其他人的念想才是,但是皇帝觉得自己老当益壮,还有几十年的活头,立太子会分权。

    倘若他是个明君,压得住底下人还好,但他偏偏是个昏君,政事处理得一塌糊涂,底下大臣说什么就是什么。

    记得前世苏泠勾结北羌叛乱,战况还未如何,他自己先乱了阵脚,结果被苏泠的眼线逮住了破绽,一碗毒药送了命。

    苏璟看着正前方的龙椅,叹了口气:“无论他们说什么,你们都不用管。”

    反正这些都无所谓了。

    “皇上驾到——”随着一声太监尖细的叫喊,一袭明黄色身影渐渐走入殿内。

    苏璟随着百官下跪行礼:“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平身。”皇帝看着底下跪着的一干人等,笑得慈祥。

    众位大臣也不心急,又道一声“谢皇上”才起来,太监总管见此扯开嗓子喊道:“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话音刚落,户部尚书往右迈出一步,上前道:“臣有本奏。”

    “南阳城皇家寺庙缮款被吞,晋王奉旨去查,查到一半走了不说,一回来就说我大衍满朝污吏,让各位大人蒙羞,实为无状!”

    皇帝按了按额角,颇有些不了了之的味道:“这件事不是说好不提了吗?璟儿也没犯什么大错,不如在家闭门思过一月,这事也就过去了。”

    苏璟闻言,朗声道:“不可!”

    待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他身上,他才不慌不忙地出列跪下来:“回父皇,儿臣以为不可。五日前之事,确实是儿臣莽撞了,儿臣甘愿受罚。”

    他说到此处,顿了顿,加重声音道:“但是,儿臣以为,此事重点不在儿臣身上,而是那些修缮寺庙的钱到底去了哪里。此事水落石出之时,儿臣自当受罚,给诸位大人一个交代。”

    他跪得笔直,面上一派坚定,说话掷地有声,若是被不知情人看了,还真会觉得他是个好人。

    苏泠见他这般,嗤笑一声,对后面站着的一人使了个眼色,那人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苏璟,上前一步,道:“臣还有话说。”

    这声音熟悉得很,刑侍郎陆津。

    皇帝并不想听底下人扯这件事,象征性地问了句:“爱卿有何话讲?”

    陆津上前几步,站到苏璟左后方跪了下去:“启禀皇上,微臣听说晋王回朝只是因为府中姬妾小产,并不是南阳太守执意劝回。而且……”

    他看了一眼右前方跪在地上的苏璟,朗声道:“而且,微臣听说晋王以为是王妃害了那小妾,愣是一碗堕胎药给王妃灌了下去。臣还听说晋王妃已有孕五月,此事一出大伤根本,怕是再也难以生养。”

    此话一出,朝堂上一片哗然。

    慕宣眼皮一跳。

    陆津面上不显,听声音似是对这事极为不满:“皇上,晋王被美色所误,宠妾灭妻,实在枉为人夫,枉为人父,此事若传出去,有损皇家颜面,叫百姓寒心,请皇上明鉴!”

    皇帝奇道:“璟儿,陆津说的,可是属实?”

    苏璟没回头也可以想象到后面人都是什么表情:“回父皇,儿臣府中……”

    话未说完,就被一道声音打断:“臣以为,此事可揭过不提。”

    慕宣扫了一眼苏璟,正好苏璟转过头来看他,两人视线在空中对接,又默契地各自看向别处。

    慕宣走到陆津左侧行了个礼跪下,补全了剩下的话:“晋王已将那侍妾赶出府,我们也不好多做强求。但微臣希望,晋王殿下能给慕远一封休书。慕远是我看着长大的,那碗堕胎药虽然是晋王给的,却是他自己喝的,不怨任何人。只是他生性顽劣,在王府规规矩矩地待了三年,早就厌了。如今晋王殿下看他不顺,他也不想再待下去,不如休了他,于他于晋王都是一种解脱。”

    “我……”苏璟笑了下,出口却有些沙哑,他又闭了嘴。

    大殿上有一瞬间,死一般地寂静。

    然后炸开了锅。

    他倒是并不在意。

    前世他回来第一次上朝就把这事捅出来了,自己捅的。毕竟他回来没有圣旨,总要给自己找个借口。借口就是府中这些糟心事。

    他头天下午刚灌的药,第二天早朝还没人知道。于是故事由他讲述,故事里的慕远是个妒妇,他自己是个被美色迷昏头的昏臣,昏臣恼妒妇所做,怜小妾之娇弱,一怒之下将皇帝给他的任务撂在一边,夺正妻之子,慰小妾之心,弃百姓于不顾。过了一夜后幡然醒悟,上朝请罪。

    记得那时苏泠的表情阴沉沉的,看眼神是想上来撕了自己,他还纳闷自己这把柄送上门来让他挑他怎么脸色还这么臭。

    现在,哦,原来如此。

    那个时候旁边人都骂他,慕宣差点气死,咬牙切齿地要他休妻,苏泠就在一旁黑脸看着朝上的闹剧。

    当时他并不是没有想过休妻,只是休妻注定还要再娶,京中贵女大多心高气傲,是看不上他的,凑巧他也看不惯贵女的心气,这硬挤到一起相看两厌还不如跟慕远眼不见为净。

    只是这一次,

    “那碗堕胎药虽然是晋王给的,却是他自己喝的。”

    慕宣不会在这种时候说假话,那就真的是慕远自己喝下去的,可他明明记得就是灌下去的。

    前世的慕远看着那碗药抿唇不语,就是不喝,后来的记忆不大好,反正药就这么喝了。

    所以这一次…他也重生么?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如果真是他自己喝的,为什么见到自己第一眼还会哭?

    “璟儿,”皇帝开口,“你的王妃,你是怎么打算的?”

    苏璟未答。

    苏泠便说道:“二皇兄怕是早就心有所属,既然慕公子不愿,不如父皇做主,一道圣旨撤了他的妃位,自此皇家与他再无瓜葛。”

    苏璟闻言,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六皇弟怎知本王的意思?你二皇嫂与本王诸多恩怨未了,休妻之事,还得问问你二嫂的意思。”

    不知为什么,这“二皇嫂”三个字,在他嘴里变了味。

    苏泠恍若未觉,说道:“虽说如此,但二皇兄,你为我大衍嫡皇子,不可无后,皇嫂既已不能生育,若按七出之条,休了也无妨。”

    苏泠出言倒是狠毒,丝毫不顾及高坐龙椅的皇帝,句句把苏璟往不仁不义上逼。

    果不其然,有几位大臣的窃窃私语传到了苏璟耳朵里。

    “此事晋王有错在先,末了休妻还是抬举慕远,想必慕老蒋军要是知道了必要拿起刀来闯王府吧。”

    “那时慕将军是个急脾气,这还真有可能是他干出来的事。只不过他的孩子怎么就一点不像他呢?”

    “天命难违啊。”

    ……苏璟笑道:“皇弟好想法。”

    继而收敛了笑容,正色道:“父皇,此事是儿臣过错,慕远与儿臣的婚约算来已有十五年,当初定下婚约还是因为慕老蒋军,想来慕将军为国操劳多年,最后战死边疆,其子却折辱后院,是儿臣对他不住。儿臣愿往慕府,在牌位前跪满一天一夜,当面赎罪。”

    “苏璟,”皇帝绷紧了脸,“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身为晋王,千金之躯,跪天跪地跪皇上,岂能跪一个死了十几年的将军?

    苏璟知道,所以刚才这话他是说着玩的。他自然不能真的去跪祠堂,就算他去了,估计慕将军也会气得从棺材板里跳出来吧。

    慕宣刚才一直没有插话,直到听到这,他终于开口了:“王爷说笑了,家父不过一介草民,当不得王爷如此大礼。”

    他看上去像是忍了很多。

    事实也确实如此。

    慕远再怎么样,也是他慕家的人,却被这群人三言两语推来推去,成为治苏璟罪的最佳理由,苏璟拿来当挡箭牌的最好洗白方式。

    然而他却只能看着,他不能跟王爷叫板,不能与皇上交心,不可让朝臣以心比心,即便是苏璟的后院之事,也不是他一个将军可以质疑的。

    慕宣道:“微臣人微言轻,掺和不得此事。慕远怎么想,微臣也无从得知。只有一件,慕远既然嫁与王爷,晋王妃的面子,还是要的。”

    战场上杀出来的将军,冷下脸来也是可以唬人的。

    苏璟自认无话可说,只回了一句:“将军的意思,本王晓得。”

    “父皇,今日之事是儿臣有错在先,儿臣愿在府中闭门思过,也请父皇不要忘了南阳的事。”

    皇帝被他们绕的头疼:“南阳的事先放一放,罚晋王闭门思过一月,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