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科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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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白的梨花盛开帝都时,在外征战八年的长帝姬帝渚携着满身的荣华而归,举国为此欢庆奔腾。 为了看这传说中战无不胜的铁战神一眼,从四面八方奔波而来的百姓挤满了大街小巷,人潮涌动,不少人连脚后跟要被后面急迫要看的人踩碎了都不肯回头骂他一句,只唯恐这短短的一刻自己就错过了长帝姬的巾帼风姿。 在万众期待中,第一个从城门口驾马缓缓走出的人正是银甲玄衣的大将军帝渚。 只见她手持长剑,五官矜贵,不笑自威,眉目清冷含霜,便如万峰苍雪山巅的红梅枝头那最艳最冷的一捧雪,圣洁而尊贵,芸芸众生抬头看一遍就是极大的罪过,只愿臣服跪拜在她脚边,做最虔诚卑微的圣徒。 三百银甲烈烈的亲兵卫在她身后拿枪跟随而出,金光之下,但见那些身穿银甲的士兵们威武声势,姿态庄重,个个姿势所差无二的齐整划一,无人发出半分多余声响。 阳光下折射的银光阵阵,闪的眼睛发昏,却又忍不住为之惊叹,当真胜似壁画里的三千神兵利将临世。 而相比最前那一抹恍若天神降世的大将军与之,这些神兵小将竟是不值一提的,连她微微蹙动的墨眉都比不上千分之一。 只是这一眼,整个帝都的百姓们连呼吸都不自禁的停在瞬间,纷纷觉得自己的心都跟着那大将军走了一半,收也收不回。 他们收不回,当时才年岁十九的小皇帝也收不回,从那人出现的第一刻,他的视线就紧紧追着那人的动作起势动,一笔一画都深深刻进了他心里,拿刀也消不掉。 他如此痴迷着这个身份是自己皇姐的人,如同不顾伦理的疯子。 或许,他本就是姐妹们个疯子呢。 年轻秀气的小皇帝看着那人同他禀报这些年的军情与得胜情况,不禁目露痴迷。 时隔八年过去,这人一如当初冷傲的模样,寡淡的语气,疏离的眉目,低垂的眼帘,竟是未曾正式过他一眼。 在旁人看来,这对天子的态度无疑是傲慢无礼,而他微微一笑似乎并未放在心上,心里却是翻墙倒海的喧闹着他要面前的这个人。 他喜欢他的皇姐。 他就是疯子。 疯子皇帝在第二年就囚禁了他的皇姐。 原因是在一次酒宴他借着喝醉的时机,控制不住的向她倾诉自己对她的爱慕之意,果然那人露出了想象中的震惊与排斥,以及不明显的几分厌恶。 见此,他心里顿时安了,不为其他,只因着那几分不明显的厌恶,他终于有了名正言顺索要这人,让她属于自己的理由。 但不是现在。 之后,疯子皇帝向自己错愕的皇姐露出温温和和的一笑,两颗尖尖的小虎牙小巧可爱,一如平时他对外表现出天子厚德的模样,看着无辜又无害。 便是这般看着无辜又无害的小皇帝,在那过后的第三个月,若无其事的让被骗进宫的皇姐毫不自知的喝下了一杯含料的酒水。 等到皇姐浑身绵软的醒过来时,抬头看见的就是一座巨大的,华丽的金笼子,而她进宫穿的玄衣金纱已被换成了万根白孔雀的羽毛精心织就的羽衣。 她刚是动了动手,竟发现自己的双手被银链束缚,叮叮当当的声音随着她的动作响在耳边,清脆如黄莺啼鸣。 这种细小的银链子在她这神功自成的武功高手眼里本是如同摆设,可当她醒来察觉到自己身体的不对劲时,她便知情况不同了。 回想起在昏睡前是和谁人在一起,又是喝了什么才会让她一夕之间武功全失,她立刻明白导致现在这情景的人是谁。 华丽金笼里身披羽衣的人支撑着绵软无力的四肢,勉强从汉白石雕琢的石阶上坐起来,那纤细的银链子从宽大的羽摆顺势坠下,发出叮当的脆音。 这截能工巧匠精心打造的银链子,衬着她漂亮紧致的脚踝竟是有种别样诡异的美。 顺着看去,银链子的另一头延伸到了缠绕台阶的一棵极其粗大的百年枫树的树根之下,把她的可动范围紧紧限制在这个金笼子里。 即便在这个时候,经历多次生死的大将军仍是冷静自持的,她低眼向外一看,果不其然看到年轻俊秀的小皇帝在笼子外面凝望着她。 眼里的痴迷近乎癫狂,一点一滴皆是触目惊心。 她以前竟未发现这人对她的执着已是到了这种可怖地步。 不过如果这小皇帝让她早有所觉,他如何又会有这个机会。 小时候他最会装乖卖巧的让身边人对他放松管制,总是心软放他出去,他便经常偷偷给练武不够被罚的她带吃的,事后还让人无所察觉,可叹她竟是把这事忘了。 她冷目看着笼外的人,往昔间的几丝暖情残剩不多:“帝玦,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我是凤鸣的长帝姬,还是朝中的大将军,你能囚禁我这样多久?” 偌大的将军府与满朝百官又不是死的,她消失太久迟早会引起他们的察觉,找到她只是时间问题。 “能一日便是一日,朕只想多让皇姐陪陪朕。”小皇帝笑的云淡风轻,“而且,皇姐你也莫要忘了,你的那个秘密朕是唯一知情的……若是朕哪日嘴快说了出去,介时离了朕的保护,你该怎么办呢?” 她的脸立时沉了,抿嘴冷冷的看他。 “你想拿这个威胁我?” “不,皇姐,朕知道你不是很在意你自己的生死。”小皇帝笑的可恨又恶劣,带着势在必得的狠意,“朕是拿你的将军府和你那郊外的三百亲兵卫的生死威胁你呀!” 他一向了解她,从小到大,知道用什么东西才能让面冷心软的她束手就擒。 她铁战神的名声震慑五湖四海,却并未完全是好事,一旦她出了任何的意外,整个将军府和她那群誓死效忠的亲兵卫都要给她悉数陪葬。 数千百的人命抗在她的肩头,她万万不敢让他们涉险。 果不其然,那笼中的人面色更冷,看他的目光冷的如看待死人,却一字未说。 “皇姐,你能走近些让朕摸摸你么?”小皇帝的手穿过笼栏,满目期盼的凝望着她,“你回京到现在,朕连你的衣角都没摸着过呢。” 他的语气里有点像是撒娇,更多的是小孩子得不到心爱糖果的委屈,令她的心一瞬间软了些,说到底这就是个被万人娇宠长大的顽劣孩子呀。 所以她稍稍缓和神情,用年少时对受了委屈后便跟她诉苦闹气的弟弟的语气,语重心长的劝他:“四弟,放我出去吧,这件事我还可以当做没发生过。” 小皇帝的手缓缓放下了。 “没关系的,皇姐,你现在在生气嘛,不想让朕摸朕不怪你。”他抓着金栏敛眼轻笑,“反正咱们还有很多的时间,朕可以等的。” 看他执着不改,她忍不住的怒声斥道:“四弟,你莫要再执迷不悟,你是这凤鸣的君王,自该以身做表率,怎能如此胡来!” “皇姐,你今后再说这些让朕不高兴的话,朕就要生气了哦。”他深深眯起眼,温温柔柔的模样怎么看怎么纯善纯真,说的话却是极尽沉狠,令人心寒,“你说一个字,朕就杀你将军府里的一个人。” 他笑着看表情僵硬的她:“皇姐不会想看到让朕生气的后果,对吧?” 直到此刻,她终于明白这再不是幼时乖巧柔弱的弟弟了,这就是个没有理智的疯子。 “帝玦,你疯了么?”她咬着牙再次提醒他,希望他能回归理智。 “我是你的皇姐啊,是凤鸣手握兵权二十万的镇国将军,于情于理你都不能和我有超过伦常之情,你如今这般对待我,待我出去那日,你以为你能全身而退?” “朕无所谓。”他笑意不变,反而更浓,“只要朕能得到皇姐,那点小事又算得了什么呢!” 显然这人已然疯的不计一切后果了,再多说也毫无作用,亦是怕刺激到了这个疯子拿旁人开刀,她便是无言的沉默。 看着帝渚最终仿佛是万般认命的臣服,却依旧是暗自抵抗的沉默姿态,小皇帝仍是大感满意,他偏头一笑,面容如画,声音轻柔如风,携带着沉重命运的枷锁而来。 “皇姐,今后,你就是朕的神鸟了。” 华丽巨大的金笼子里,身披羽衣的人听完沉沉叹息一声,随即闭上眼,转过身侧卧躺在了冲天冠木的粗大树枝间。 泼墨的长发顺着白玉台阶蜿蜒如水的滑落,殿外撒入的金光照在台阶上,那头发在阳光下折射出阵阵灿光。 真如传说中的神鸟化人一般。 而那日之后,他的神鸟,便再未开口对他说过一个字。 小皇帝却没有因此太过生气,因为去看望神鸟的唯他一人,除了与他说话,也没人能与她说话了,她仍算是他一人独属的神鸟。 你不亏,我不赔的买卖,他还是很满意的。 直到差不多一年的时间后,一个小太监误打误撞的进入了那座除了皇帝再无别人踏足的荒废宫殿里,亲眼看到那树枝间正卧树侧睡的‘神鸟’,于是立刻跑去兴冲冲的告诉了自己最亲密的伙伴。 到底难耐不住心里的好奇,何有便来了。 没想到这荒僻冷宫真会有活物,还是那样惊艳世人的事物,他生生看呆了过去,直到那树枝间的‘神鸟’从深睡中醒来,一低眼便看到笼外仰着头傻傻望着自己的人。 身着太监特有的衣饰,样貌年轻,应该是不小心误入此地的太监。 看来小皇帝把她囚禁的地点也并非多么隐秘安全。 这才一年不到的时间就出了意外,他还妄想把她困在这里一辈子,以为她出不去便放心的连一个守卫都不放在附近,自负又愚蠢。 庞大粗壮的树枝里坐着那身披羽衣,金纱红腰的人正静静的看着他这个不请自入的外人,何有踌躇一番后还是走近些金笼边,眼光不曾离开她一分,有些紧张的问道:“你是神鸟变的么?” 她没有答,心里只觉得可笑。 原来真有人傻的会信世上有传说中的神鸟。 何况她有鼻子有眼的,与凡人之身生的一般无二,不过是穿了羽毛做成的衣物,怎么就会认成她是神鸟变的呢? 该说是这个太监蠢呢,还是该说他太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