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荒芜
正当下午又开始刮风下雪，叶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头还是有点晕，全身没有力气，他想要起来却力不从心，一个手掌拿掉了他额头的毛巾，接着温热的触感才抚上他的额头。 “醒来了，好点了吗？身体还舒服吗？”楚淮慢慢地将他扶起来，让他靠在床头坐了起来。 “我没想到还是让你发烧的，昨晚…我是不是还是让你很难受？” 叶稍坐起缓了好久才从眩晕中恢复过来，对楚淮的任何问题都不予理睬 。奇怪的是这一次楚淮居然没有发怒，倒还真是新鲜了。 楚淮握住叶稍的手，轻声道：“我以后不会限制你的自由了，开学后你还是可以去上学，但…我帮你跳了一级，开学后你直接读高三毕业班，也是和我一个班，你觉得怎么样？” “随便你。” 叶稍对这个没有丝毫顾虑，虽然不知道楚淮这么做的目的，但跳不跳对他来说无所谓，反正学习那一块他早就搞完了。 楚淮倒挺开心，等到高考一考完，就有的是时间陪着叶稍，明年暑假还可以计划一下去哪里旅游，让他放松一点了，忘掉一些不好的事情。 小稍，我会尽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不会再像以前那么逼迫你了。 …… 等到第三天叶稍的发烧彻底好了的时候，叶稍也已经可以下床了。他在床上活动活动了筋骨，除了腰酸背痛腿抽筋外倒也没什么事。 拿起手机不出意外的他那渣男父亲又给他发了一连串的信息，大体上都是问他最近怎么样，身体有没有不舒服之类的。叶稍一想确实也是许久没有回复了，这一阵都快忘了，就一一回复了他 。 结果刚一发完，对方几乎是秒回，一串“记得照顾好自己”的字体出现在屏幕中，叶稍一看时间才是上午九点多，这个时间里他爸不是在公司吗？南启楚氏这样的即便是小小的分公司也是管理非常严格的，能在上班时间发消息他爸也真是舍得。 不管怎样，叶稍心里都有一股暖流淌过，让他有所慰籍。 手机又响了一声，这次他爸就发的文字挺多，“我看你账户里钱好像不多了，我已经打了一笔钱给你，不要亏待自己，缺了什么买就是了。” 按理说叶稍平日里的花费并不高，他妈每月都打钱过来，但他爸从来都不管他，甚至连钱都从来不打，像是从来都没有他这个儿子一样。 叶稍的钱也从来不乱花，攒了几年后应该余下了几十万，虽然他家收入挺高，但几十万绝对不低啊，他爸什么时候这么大手大脚了，而且这还是他有记忆以来他爸第一次打钱过来，看来他在美国还过得挺滋润的。 叶稍手随便一点，翻开账户余额，里面凭空多出的一千万终于让他觉得不对劲了。 他爸是中了彩票吗？这一千万够他们两夫妇赚一辈子都难赚到了，他爸哪来那么多钱？叶稍思绪流转间被一阵敲门声打破。 “请进。”叶稍关上了手机，礼貌使然。 童叔抱着一叠已经折叠好的衣物走进，放在了叶稍的床头柜上，脸上是和蔼可亲的笑容，“叶少，今晚九点有一场聚会在南藤举办，楚少希望您可以参加，还亲自给你挑了套衣服希望您喜欢。” “我知道了，请童叔您告诉楚少，在别墅待久了，只要是能出去的事我想我是不会拒绝的，毕竟…见见世面也是好的，不能死在床上不是。”叶稍轻轻松松的一言将对楚淮的嘲讽说得恰到好处，让人挑不出毛病。 童叔在一旁也是陪着笑，无视了他话里的讽意，“我一定转达，叶少好好休息。”说完就恭敬地转身出去了。 望着轻关了的门，叶稍冷冷地扫了一眼旁边的衣物，不予理会。 晚上八点钟的时候楚淮亲自上楼来监督他穿好衣服带他走。 在他虎视眈眈的注视之下叶稍无处可躲，忍不住了才淡淡地说了句，“我可以换衣服，但请你能不能先出去？” 楚淮笑出了声，他双手抱臂戏谑道：“你什么地方我没见过，往后来日方长，这么害羞做什么？” 话是这么说的，但身体是往外走的。 靠在房间门外的楚淮调笑着握了握手机，回想叶稍那有点娇羞的样子心里暖暖的，呵，还怕老子看，监控在手，还怕看不到吗？这么想着心情一下子愉悦了不少。 等叶稍再次出来的时候，即使楚淮已经尽力让自己表现得无动于衷，但眼睛还是不自觉地往他身上瞟。 叶稍这次穿的是与自己黑色西装相匹配的白色，他本来就高挑，笔直的西装穿在他身上显得腿纤细又挺长。本就精致的五官在衣服的相衬下更显立体，初见之下还有点和善柔和的感觉，可当他眼角淡淡一扫，那股冷淡的气质就油然而生，惹得楚淮心痒痒的，一种特别想要那双无情寡意的眼里附上该有的红潮。 楚淮舔了舔嘴角，漫不经心地靠在栏杆边等着叶稍走过来。 可惜叶稍经过他身边时连一个眼神都没留下，楚淮咬咬牙，忍着…… 车慢慢地驶动着，外面还飘着雪，叶稍也是才知道外面原来这么冷，他从进车前的几秒里就深刻感受到了外面寒冷的凛冽感，索性车里事先开了热空调，让叶稍能够好受些。 楚淮坐在车里看向叶稍，少年冷白的皮肤不禁晒也不抗寒，才在外面待了一会就被寒风吹得有点泛红，让楚淮移不开眼。 虽然早就适应了某个变态的目光，但就这么被一路盯着，还是让叶稍不舒服，只好撇过头去看向窗外。 又回到了熟悉的城市，这座城市被白雪给覆盖，但还是叶稍记忆中的样子。 城市的中央，最繁华的那一片仍旧歌舞升平，灯红酒绿，一座座高嵩的建筑拔地而起，超大的广告屏幕也清晰可见，马路一道环一道，霓虹灯闪烁着夜景的繁华，这里的热闹没有因为天气而耽误，反而更添了一种韵味与浪漫。 又来到了熟悉的南藤，那里连门口都络绎不绝，停着的豪车不计其数，名媛富豪们个个进进出出，还有不少由手下打着伞耐心地在门口等候。 叶稍下车时是楚淮亲自给他打的伞，楚淮本来打算一只手搭着他的背让他靠自己近一点不受冷，谁想某个小王八蛋直接躲过他的手往前面走去，皮鞋踏着雪，人淹没在风雪里。 楚淮只好追上，为他撑起一把伞。 一路上不管是门口还是拥挤的走廊都畅通无阻，不少员工殷勤地为他们带着路，身后的童叔与一些保镖也亦步亦趋，前面，是楚淮与叶稍并肩地走在红地毯上，没有任何人敢拦在前头，纷纷让路。 章一豪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出来的，在前面跟他们挥了挥手打了声招呼就过来了。能够进入南藤也说明了章一豪绝对不是一名普通的医生那么简单，其身世背景也绝对强悍。 “哟，小帅哥还记得我吧？”章一豪难得看见叶稍出来，也着实被他这一身惊艳了一下。 叶稍礼貌地朝他点点头，楚淮则是威胁般地警告了一遍让他眼睛别乱放，这种护崽的模样让章一豪无语地翻白眼，这简直是赤裸裸的鄙视他直男的毅力了。 在众人走去电梯的路上，经过的广大一楼中央有一个巨大的舞台，灯光靓丽，台上有着人在唱歌表演卖力表现自己，台下自然有着富豪们观赏打量，若是被哪个富豪相中那可就是等于绑上了靠头，咸鱼翻身。 叶稍边看边想着，在这如此明亮的灯光之下，又有多少人用尽力气地攀慕富贵，又有多少人跟他一样身不由己，听天由命。 这世间千千万万还是敌不过一个权势啊，楚淮一开始就告诉他了，只是他从来不信罢了，他最后也教会了他这个道理。 见叶稍一直看向那边，章一豪还以为叶稍对那舞台很感兴趣，顿时向他炫耀着自己对这里的了解与规则，好证明自己不是一个只知道医药的废物。 “…呃，我记得那个简衍，就是那个大明星，出道前还在这卖过艺，当时可有好多人看中他，他都不卖，原来是在等着陆离啊，难怪那些个富豪他看不上，还真是挺厉害的。” 叶稍难得有点兴趣，“今天简衍也会来吗？” “应该会来吧，毕竟陆离来的话他也跑不远，怎么？你想要他签名啊？算了吧，像他那种人…”章一豪这时也还不忘吐槽，看得出他真的挺讨厌简衍。 叶稍淡淡地笑了笑，能够认识“影帝”简衍可是他的荣幸啊。 …… 还是当初的走廊，也还是当初的那个包厢，仿佛一切都不曾变过，但叶稍知道自己早就不是以前的那个心境了。 以前的他可以冷眼看这浊世，而如今自己深陷其中，无法救赎，也无能为力。 打开包厢的门也是那般场景，男男女女，醉生梦死，谄媚讨好，接吻求爱，视周围环境于无物，陶醉于自己的精神世界。 现在才是八点多，人都到齐了，今天聚会是楚淮举行的，在南启楚氏的威压下，没有人敢让楚淮等着他，那无异于藐视与自寻死路，没有人那么蠢。 楚淮穿过一众想要给他敬酒的人，握紧叶稍想要挣扎的手，慢慢走进最深处，没人敢拦，也没人敢将眼光放在叶稍身上太久，在他们眼里，已经被打上南启楚氏标签的叶稍已经是楚淮的所有物，除了楚淮自己，这世上也没人敢动叶稍了。 楚淮带着叶稍来到最深处的曾经他们坐过的沙发上，那里已经坐了两个人，坐得却隔了点距离，那两人周围氛围都有点奇怪，除了陆离与简衍还能有谁。 陆离一见楚淮来了，收起了脸上不耐烦似的表情，有点牵强地扯出一个还算看得过去的笑容，站起了身，朝走过来的楚淮礼貌性地伸出了手。 楚淮难得看见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的人这么客套，有点怀疑他脑袋是不是被车撞了。 看楚淮迟迟不做反应轻啧了一声，用眼睛不停地暗示了楚淮身边的叶稍，调戏道：“我第一次这么正式地认识你的那个小宝贝，不装出一点绅士怎么行啊。” 呵…楚淮心里冷笑。 “不必了，你的第一次印象就已经在他心里定格了，没用了。”楚淮对他王之蔑视，外加一点点得意。 陆离只好遗憾一笑，将手转向叶稍。 叶稍淡淡地扫了一眼，眼前的这个男人应该比自己大几岁，起码二十几岁应该有，那任性妄为的气息都摆在脸上了，极其具有攻击性。 如果说楚淮是那种漫不经心的妖孽般懒散的模样，那么眼前这人就是将一身锐气都散发出来了，让人一眼就觉得他气场太强，很难接触。 当初匆匆一眼没能看仔细，现在仔细看的确长得人模狗样，如果不是叶稍亲眼看见他的那些家暴殴打的场景，恐怕都会以为他是个能给予情人安全感的理想型好男人了。 “你叫叶稍吧，上一次没能跟你自我介绍希望现在还不晚，我是陆离，全国最大的影视公司等大大小小影视产业的负责人，如果以后你有什么明星喜欢的，都可以找我。”陆离边说，手已经伸到了叶稍面前。 叶稍轻轻地握了握，眼睛却看向了那边还坐在的简衍。 再见面时，简衍已经不会笑了，眼里已经没有光了，脸上也已经没有谄媚的讨好了，他的脸色甚至有点惨白，就那么正襟危坐地一动不动，仿佛没有什么事能打扰到他，他对一切都好像漠不关心，当初那个妩媚得惊艳四座的人就这么沉沦了下去，更像是一个行尸走肉… 叶稍放下了握着的手，他感觉心里忽然有些难过，他说不出来，只觉得心突然空了，从看到简衍毫无生气的脸开始，他就觉得心里有一个一直坚守的信仰摇摇欲坠，简衍他…不该是这个样子。 随着叶稍的一步步走近，直到走到简衍面前，他伸出手，声音低沉却认真，“你好，我叫叶稍，我…非常喜欢你的表演，非常精彩，比我看到的任何表演都要精彩。” 简衍慢慢地恢复清明，他抬起头来与叶稍四目相对，叶稍能清楚地看到他眼里的血丝带着反射出的灯在他眸子里忽明忽暗，又像是大海里漂泊的破烂的小舟，忽高忽低。 时间在此时冻结了下来，在那对视间，他们好像读懂了对方眼里的情绪，他们像是知己，亦是天涯沦落人，不过是一个心甘情愿，一个身不由己。 “你好，我叫简衍，谢谢你能喜欢，可惜…可能以后…都不会再表演了…”简衍那惨白的脸上浮现出轻松的一笑，没有妩媚，没有讨好，“…因为…我累了。” 简衍的手与他的手握在了一起，叶稍能非常清楚地看到简衍白皙的手腕上一道道痕迹，叶稍知道，那是铁链的痕迹，叶稍自己也有。还有那手侧面的一道非常深的刀痕，那是割腕留下的。 两只手紧紧相握了只一瞬就匆匆分开，叶稍转身朝旁边沙发走去，简衍亦继续埋下脑袋，陷入死寂，仿佛刚才只是再正常不过的交道，没留下任何痕迹。 陆离淡淡地看着在一切，眼底无光，走到简衍身边若无其事地坐下，简衍没有任何反应，两人回到了开始那样。 章一豪越来越看不懂剧情发展，戳了戳楚淮，低声道：“哎，这陆离与简衍怎么这么不对劲了？今天可真例外，简衍居然没有当众卖骚，这可不符合他的作风，像他那种人连自杀这种博取同情的方法都想得出，难道这又是什么欲擒故纵？” 楚淮没有怎么回答，“可能啊，你以后再也看不到他卖骚了。” 在章一豪一脸懵逼的表情里，楚淮坐到了叶稍旁边，为自己开了一瓶浓度较低的酒喝了起来。 章一豪也受不了这古怪的氛围，撇了撇嘴就走开勾搭其他美女去了，留下这四个一直不说话的闷子继续沉默。 最后是叶稍的一通电话打乱了他的情绪，他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母亲来电微微出神，在楚淮看过来之前拿着手机站起来匆匆忙忙地走出了包厢。 确认过楚淮没有跟过来后，叶稍才在走廊上接了电话。 对面是一阵阵哭声传来，那女人的声音断断续续，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楚。 “妈，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叶稍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小稍啊，你爸被公司开除了，他欠下一堆赌债，现在逃回国了，他还威胁我…让我给他钱，我不给他就说…说要来骚扰你，刚才他给我打电话说…他早就已经到你家了，没看见你人，正在打碎家具，他说要见你啊…” 这一条信息量着实挺大的，反转太快让叶稍有点跟不上来，他妈的，他爸不是早上才给他发了一千万吗？晚上就破产了？ 这他妈破产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好了，妈，没事的，我现在就回家看看，没事的。”当务之急还是先抚平他妈的情绪，叶稍也只能不断地安慰着她。 他妈挂了电话后，叶稍在直接走还是跟楚淮说一声下还是选择了后者，早就在心里的一些疑问他也想问问他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