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舒朗
天气时好时坏，刚才还下着绵绵细雨，转眼间雨停了，又像是要转晴了一般。 叶稍收了伞，现在的他特别烦躁，原因无他，只是他感觉这个林舒朗像是一个傻子，一直盯着他看，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叶稍真的不习惯被人这么注视，他也不是什么老好人，安慰人的话也不太会说，轻咳了一声，“你现在没事了，以后少走这里。” 林舒朗的神色才稍稍发生了变化，他沉默地低下头，身上都是污渍与泥泞，一身狼狈不堪。 一道极其嘶哑的声音响起，“我已经回不去了。” 叶稍身体因为他的这一句话稍微顿了顿，今天他已经是两次听到这句话了，一句出自肖洛，一句出自眼前这个瘦弱的少年。 说完，林舒朗慢慢爬起来，又低下身体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书包与工具。 叶稍在旁就这么看着他一点一点地收拾好东西，脑子里突然转出了一个念头，念头在心中恶魔的唆使下越发强烈，带着对楚淮恨意的报复愈演愈烈。 当林舒朗背上书包时，叶稍露出了一个还算亲切的笑容，颇为热切道：“你全身都湿了，不如到我家换一身吧，我家没人，离这挺近的。” 林舒朗受宠若惊，忙忙摇头，吞吞吐吐道：“不必了，这…怎么好意思，真的…谢谢你了…真的不用…” 还不待林舒朗反应过来，叶稍已经拉住他的手，往小巷深处拖去，林舒朗挣脱了几下没有挣脱开，只好随着叶稍踉踉跄跄地赶路。 林舒朗感受着叶稍的手所带来的温度，不同于他疏离冷淡的外表，他手的温度很高很暖，被握着的时候很舒服，他从小到大还从未被人这么握着过。 他奢望这种温暖，这也是他明明察觉了叶稍的不对劲，仍愿意跟着他回家的原因。 叶稍一路将林舒朗带到了楚淮为他准备的房子。房子真的离学校挺近的，是一个独立的如小别墅一样的地方，外表装修都是极好的，虽然不是特别大，但内里精致华丽，且供叶稍一个人住也是绰绰有余。 叶稍用钥匙开锁时观察了四周若有若无的动静，他很满意。 不一会儿，叶稍便打开了门，他回头望向林舒朗。 此时的林舒朗望着这个房子有点惊慌失措，他浑身污垢，有点畏畏缩缩与不好意思。少年清秀内敛的样子配上如此落魄的现状倒是增添了一种可怜感，忽的让叶稍有点后悔起来。 其实叶稍想得不多，他只是在一刹那有了个想法，因为肖洛，他心底难受，所以他想要报复楚淮，而楚淮又身在远处，无法启达，那么就可以利用一下他的这些保镖。 楚淮恐怕现在最反感的就是自己的逃离以及与其他人不清不楚，就像与肖洛一样。 那么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利用这些保镖的通风报信将自己带了一个同校的男生进入他给自己准备的房子里的事情告诉楚淮，那么到时候楚淮又会有多愤怒，多猜忌呢？让楚淮不爽，这正是叶稍想要的结果。 可就在看着林舒朗手足无措的样子的时候，他突然后悔了。 自己的报复为什么要牵扯到别人呢？眼前的林舒朗又跟肖洛有什么区别？ 要是因为自己，他受到了楚淮的报复，那么本就艰难的人生就更加迷茫了，何况林舒朗成绩优异，或许读书是他唯一的出路，要是因为得罪楚淮而丧失了这唯一的机会，那么他有生之年可能就无法翻盘了。 叶稍思考良久，终是叹了一口气，对着林舒朗道：“你…还是别进去了，我进去给你拿，你在这别动…千万别进来。” 林舒朗一个劲地点头，懵懂的模样就这么乖乖地望着叶稍进入，里面的布局陈设林舒朗所在外面也一览无余。 林舒朗虽然不懂叶稍是什么意思，但直觉告诉他先按他说的做吧，而且他隐隐感觉到有着眼神注视着自己，应该是那些保镖，这些保镖又与叶稍是什么关系呢？ 突然，林舒朗在瞥到里面客厅一角时脸色忽的一变，又默默忍下，他眼波流转间满是挣扎，又逐渐沦为死寂。 叶稍动作很快，他将一些衣服毛巾用袋子装了起来，将它塞到了林舒朗手里，一脸仓促，“你快走吧，这些东西也别还我了。” 林舒朗接过叶稍的袋子，欲言又止，在叶稍转身时又抓住了叶稍的衣角，还是一副欲说又止的样子。 叶稍顿时有点心烦，他已经想要放过他了，这个林舒朗怎么这么不识趣，还敢在这耽搁。 “我回去的路忘了，你能送送我吗？” 林舒朗低下了头，又可怜巴巴地用眼睛望着叶稍，那一副可怜样还真是让叶稍左右为难。 正当叶稍想要拒绝时，林舒朗急忙只用两人才能听到声音嘀咕，“我有件事想要告诉你，真的很重要，你相信我。” 叶稍犹豫了一下，看着林舒朗急切的样子，还是决定地跟着他走。 两人又回到了熟悉的小巷，林舒朗故意靠近叶稍，低下了头，“我刚才看见你家的客厅里有摄像头，你千万小心一点。” 叶稍如遭雷击，停了下来，不可置信地看着林舒朗，林舒朗问心无愧地与他对视，接着道：“就在空调的那个花瓶上，好像还不止一个，你小心一点，别打草惊蛇。” 林舒朗也不管叶稍诧异的眼神，拿着袋子就往前走了，叶稍一个人在原地愣愣地冷汗直流。 是真的吗？ 是谁装的摄像头？ 装了多久了？ 又是什么目的？ 叶稍强装镇定地转过了身，若无其事地往回走，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一路上，他保持着神态的平稳，内心却错综复杂。 要是平常人知晓自己居住的地方被人安了摄像头，还不止一个，恐怕想想都细思极恐吧。 叶稍一路上也发现了这个林舒朗看似懦弱好欺负的样子，没想到洞察力如此敏捷，这次要不是他，恐怕自己还被蒙在鼓里了。 要是这个房子是楚淮给自己准备的，想必他就是最大的嫌疑人了。 楚淮… 以他的变态程度，还真是什么都做的出啊… 楚淮一人在另一边看着叶稍的一切沾沾自喜，殊不知叶稍在那咬牙切齿。 要是楚淮知道叶稍因为这件事而跑了，那他就真的是悔不当初了。 叶稍再次见到林舒朗是在学校考场里。 由于楚淮的不参考，而座位又是根据成绩排的，所以叶稍的前面的位子是空的，而林舒朗就坐在他的后面。 林舒朗还是老样子，唯唯诺诺，碎了的眼镜重新修好了，身上也没有刚见面时的邋遢，干干净净的天蓝色校服穿在他瘦削的的身体上倒有点清秀的感觉。 其实林舒朗长得并不差，脸蛋挺白，长相秀气，颇有一副儒雅斯文的读书人模样。戴上那副眼镜，活脱脱一个书呆子，看起来都好欺负，又不知道还手，难怪总被欺负。 叶稍来到位子旁，林舒朗颤颤巍巍地对他打了声招呼，叶稍也难得地回应了他。 利用这开考前的十五分钟，两人都不需要复习，到了他们这种境界，复不复习都无所谓了。 “…叶稍，你这一阵怎么样了？” 林舒朗抬了抬镜框，他对叶稍也是有着一份独特的关心，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叶稍心想这四眼田鸡还挺会装可爱啊。 “我没什么事，左不过晚上留在学校晚一点回去，一回去就不开灯，直接往房间睡觉就行了。” 叶稍摆放好考试工具淡淡道。 林舒朗握着笔有着丝丝犹豫，小声嘀咕道：“这…也不是办法啊，你不可能躲得了一辈子的…” 叶稍回头冷冷地瞥了林舒朗一眼，让林舒朗顿时更加不知所措，有点害怕与叶稍对视。 “躲谁？你知道我的多少？又以什么立场来跟我谈这些事？” 叶稍眼神冰冷，说出来的话语也是十分凉，他不喜欢林舒朗牵扯到他的事情中，他不喜欢别人做无所谓的牺牲。 “…叶稍，我是真心想要帮你的…你不相信我吗？我真的…” 林舒朗吞吞吐吐的话语还未说完，开考铃声就打响了，监考女老师拿着一套纸袋高跟鞋踏得哒哒的响，将纸袋放在桌子上，熟练地插上了屏蔽仪，扫了一眼整个教室。 “管好你自己吧。” 叶稍无情地丢下一句话就回过头去，不留一丝余地。 …… 太阳逐渐只剩下残阳一片，唯有学校的余晖最是迷人。 空洞的教室里由于摆了考场而显得空旷至极，整个教室里，叶稍坐在教室中间，无聊地写着作业。 一阵阵咳嗽的声音从远处由远及近地传来，年级主任一个个教室挨个巡逻，当手电筒打在叶稍身上时，他不由得一愣，这么晚了，怎么还有学生。 “唉…那个同学，这么晚了，咳…怎么还不走啊，留在教室干嘛呢？…咳…” 年级主任年纪有点大了，背有点驼，说句话都要咳嗽好几回。 叶稍的脸上浮现一抹浅浅的笑意，温和道：“不好意思啊，老师，我白天的科目没有考好，有些不舒服，回家搞不进学习，就只好在学校里搞一点了。” 叶稍念出了早已在心中排练好的台词，挂上一副三好学生认真学习的样子，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伢子读书这么用功啊，不多见了，我那孙子要是有你这么发狠，咳…咳…那早就好几本了就…咳” 这年级主任最最喜欢读书的好孩子，可偏偏没几个让他省心，乍看见叶稍这么发狠，又是一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样子忍不住多说了两句。 “老师你不用管我了，我这几天都会留在这搞一会，我会记得关灯的” 叶稍温和的笑容乍一看人畜无害，年级主任笑呵呵地走过教室继续巡逻。 “这年头像这么认真的伢子不多了啊…咳咳…” 随着年级主任咳嗽声的走远，叶稍温和的笑容也可以歇一歇了。 正当他想继续投入题海时，拉长的身影射在了教室地上，叶稍抬头一看，林舒朗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教室门口，手足无措，就这么看着叶稍。 叶稍眉头微皱，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有什么事吗？” “…那个…叶稍…我可以陪你的，也可以等你的…你别赶我走…” 林舒朗边说边一步一个脚印地走进教室，站在了叶稍面前。 叶稍显然没有了对待年纪主任的耐心，语气都透着冰渣，“林舒朗，我说过请你不要多管我的闲事，管好你自己就好，别以后后悔。” 林舒朗看似那么软弱的人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抽，眼里竟流露出一些倔强来。 “我知道，是那个新来的…那个年级第一…楚淮是吗？你就是因为他，生活才受控的，对吗？” 叶稍在听到楚淮两字时脸色都变了变，气氛瞬时转为了沉默。 叶稍良久才轻叹了口气，有些嘲弄道：“楚淮…你知道楚淮是谁吗？” 在林舒朗倔强的眼神中，叶稍冷笑着一字一句道：“听说过南启楚氏吗？” 林舒朗微微眨了眨眼。 叶稍倒没想到提到这儿了，林舒朗毫无惊讶之意，仿佛早已知晓，慢慢地点了点头。 “如你所见，我现在是南启楚氏下一任最高统治者楚淮的留在这座城市的玩物，他派了随身保镖在我身边，一方面保护我，一方面…监视我。” 叶稍越说越冷，嘴角流出一抹残忍的笑容… “你猜，若楚淮知晓他的玩物整天跟一个陌生男生在一起…那个男生会怎样呢？” 说到最后，林舒朗眼神这才变了变，他压低了声音，语气里透着一份决绝的不容置疑，他望着叶稍，认真道：“南启楚氏…的确可称无敌，但…它也不一定能将手伸到这世界所有地方，即使它在全球都有势力。” 叶稍倒是被林舒朗这说话的确信语气愣了愣，转念一想他又觉得不可能，笑着轻摇了摇头，“那依你所见，在这个世界上，哪儿是南启楚氏这庞大的组织所不能暗中权衡的呢？” 教室里寂静无声，太阳已经完全下山，天色逐渐被黑暗笼罩。 林舒朗眼眸微微一凛，透过镜片，叶稍逐渐察觉到林舒朗眼底的类似疯狂的波动 ，像是忍耐极久之后所展现的冰山一角，与平日里的温柔懦弱的样子完全不同。 他嘴角轻启，勾出一抹诱人的弧度。 “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地方是神明都管不了的地方，那儿…黑暗得连光都照不进…我们称那儿为罪恶之都——” “黑暗金三角一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