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地下三层

    “稍等。”

    陈冶打开了和谢陨星对话仪相连接的摄像头，另一台电脑屏幕里，锁定了宋雨涵。她游走在那群黑暗之间，手还是湿的，沾着未凝固的鲜血。

    “她正在往地火的……地下三层里走。”陈冶的声音却忽地一顿。

    谢陨星敏感地发觉了：“怎么了？”

    “没事，就只是想到了我还是记者时候的事情。”陈冶掩饰地拿手背蹭了下鼻子，语气忽地变了。“陨星，别去了。”

    “你说什么？”谢陨星说，“我好不容易才把林若言的保镖甩掉，那家伙死倔，下一次不知道又是什么时候才能有自由。单独行动的机会少之又少，我好不容易争取出来的，怎么可以说不去就不去。”

    “为了你父亲的一个情妇，没必要去地下三层，况且，能进三层并不只是要地火会员那么简单，你根本进不去，那里……那里不好，你不适合，下一次再捉吧。”陈冶说。

    地下三层，地方虽处于地火，但是却不为地火管辖，普通会员只能进入一二层。

    谢陨星从陈冶的语气里察觉出了不对劲：“怎么？你去过？”

    “我没去过。”

    “老陈，你该学学怎么撒谎。”谢陨星说，“我今天非得抓住宋雨涵不可，我想知道，我爸到底骗了我和我妈妈多少，他为什么要和宋雨涵合伙演戏。”

    陈冶知道碰到谢澜的事情，谢陨星就会变成一根筋，只得换口气说：“你说你要进去，那你怎么进去?他们那种秘密制会员，只有少数高层才有，算了吧。”

    谢陨星咬牙想了片刻，忽道：“我知道了。”

    陈冶诧异：“你知道什么了。”

    “我没有，一个人肯定会有。”

    谢陨星去拦附近的出租车，一口气往学校里跑，学校的人见了他招呼都没来得及打，他就风卷残云似的，冲向了学生会。

    自从和裴迟屿闹翻之后，他就不大敢进去了，总是猫在学生会外悄悄偷看。他在门口张望一会，确认了裴迟屿不在里面才松了口气。

    他目光往四周移动，白舜水侧着身子，没个正形地坐在椅子上，一条长腿不羁地架在桌上，高挺鼻梁上贴着创口贴，嘴里还喋喋不休，没好气地和侯玦抱怨：“我操他血妈的谢陨星，我迟早把他干死，上一回在他生日宴，你都不知道他有多趾高气扬，就凭他也配。”

    侯玦说：“我建议你不要。”

    “你怎么忽然帮他说话了，是不是他私下里讨好了你。”白舜水顿时警铃大作，“不会是他现在成了林若言的孙子你就不敢了吧，侯玦，你个怂货。”

    谢陨星从地上捡起一块板砖，掂了掂，拎着这块板砖，从白舜水背后一步步偷袭过去。

    侯玦刚说到怪物超可怕，下一秒，余光就看到从白舜水背后双手握着板砖从天而降的少年，吓得一把推开了白舜水，又去推谢陨星，吼道：“白哥！——快跑！！——”

    白舜水被侯玦推得震怒，骂道：“跑什么跑。”

    回过头一眼就看到了握着板砖，灰扑扑从地上爬起来的一小只。

    谢陨星抓着板砖，飞冲向白舜水的脑门。

    白舜水只觉眼前一黑一红，身体就软了下来，仿佛一场剧烈的脑震荡，各种钟声回荡，半晌才恢复了眩晕的神智，地上有一块带血的板砖，白舜水后知后觉，手摸上额头，热的，红的。

    血流下来。

    白舜水咬牙切齿：“谢陨星。”

    侯玦从背后死死拖住谢陨星，撕心裂肺地喊：“白哥，快跑，我帮你拦住他。”

    “跑你妈，你怎么回事，侯玦，碰到谢陨星要跑，是你脑子坏了还是我脑子坏了。看着点，今天我来教你什么才叫真正的欺负。”白舜水大步上前，看见被侯玦“完全制服”的谢陨星，冷笑了声。

    “谢陨星。”

    谢陨星眼珠一瞬不眨，圆圆的眼眸瞧着他，认真观察着他的反应，好似在等着看真正的欺负是什么样。

    那眼神显得又乖又温顺，且毫无攻击性。

    白舜水俯下身，轻轻拍了下谢陨星的脸，恶狠狠道：“你别以为你和林若言扯上一层关系，我就不敢动你，就算你成了天王老子，我照样动！还玩的一出假意屈敌，我就知道，你一个黄鼠狼天天给鸡拜年，没安的什么好心。谢陨星，你真恶心。”

    “放过我吧白哥。”谢陨星说。

    “呵。”白舜水冷笑道，“你别把我当傻子，同样的当我不会再上第二次了，我要是再信，我就跟你姓谢。”

    谢陨星忽然就放心了，嘴角一松，眼睛也欣慰地弯了。

    白舜水像是受到了侮辱：“你笑什么笑，谢陨星！”

    突如其来，谢陨星一口口水“呸”的吐了出去，吐到了白舜水的额头上，白舜水还没来得及反应，第二口口水准确无误地吐到了白舜水的嘴角。

    一吐一个准，就像口水成了精。

    白舜水下意识抿掉了，几乎刹那，白舜水脸色大变，手狠狠往谢陨星的领子掼去。

    谢陨星的身形敏捷一晃，原本钳制他的侯玦身体倒了下来，让白舜水扑了个空。白舜水急步追了上去，谢陨星看了身后一眼，转头就跑。

    白舜水边追边骂：“谢陨星，你对侯玦做了什么？”

    “麻醉剂，他没死。”

    “你个下作小人。”

    谢陨星从小的跑步速度都是被他们那群坏人给练出来的，以前一群人追着谢陨星，还有可能把他搞丢，这次只有白舜水一个人，谢陨星显得游刃有余，跑一会儿甚至还停下等他。

    更过分的是，小口水精一边跑一边往人脸上吐口水，白舜水整张脸都湿透了，想吐回去，却意外吐到了自己的衣服上，还没擦几下，又听到呸的一声从脑门上飞过来。

    攻击性不强，侮辱性极强。

    白舜水受不了这屈辱，他想死，他愤怒地到处走，伴着满脸脏兮兮的口水，他忽地想哭，但是忍住了，因为谢陨星还没死。

    又被谢陨星逃掉了。

    白舜水无法，只得孤身走了回去。不知多久，手机响了，一条陌生的微信好友申请，白舜水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对方锲而不舍地发了过来，白舜水看着那宇宙航天员的头像，有了一丝不好预感，拧着眉头通过了。

    [Meteorite]哈喽，白哥～

    下一秒，一个视频就发了过来，映入眼帘的是谢陨星猖狂的脸，眉飞色舞地冲着摄像头吐舌头做鬼脸，舌头又软又红，软哒哒吐着，气人得要命。

    白舜水发了语音过去，压不住声音里的愤怒：“你给我等着，你现在在哪里？”

    [Meteorite]在你的坟头蹦迪，你要来一起吗？

    白舜水从来没有打字那么快过，一条接一条的辱骂话语点击发送了过去。

    但都如石沉大海，谢陨星一个字也没回。

    白舜水把谢陨星发给他视频又看了一遍，发现地火的熟悉标志，瞬间鼓足了斗志：“我知道你在哪了，你逃不了了。”

    对方秒回:“你抓不到的，我才不会告诉你我要去地下三层。”

    白舜水说：“臭小子，你给我等着。”

    白舜水走了几步，又有些犹豫地停下来，地下三层他也没有会员，有会员的只有白正新，那个地方平日里大人根本不让他们去，但白舜水知道那张卡放在哪里，几乎白正新所有的机密文件他都知道。

    妻子死后，白正新溺爱儿子，除了原则问题都是言听计从，不然白舜水也不会跟着老混混长成了一个小混混，各花入各眼，两混混互相看着还觉得挺好，大金链子皮大衣，美钞点火雪茄叼，不叫庸俗，在他们看来叫小众又浪漫的老式情调。

    但是白舜水还是有点犹豫，要不要拿父亲的会员卡。

    手机忽地又响了。

    [Meteorite]怕我了吧。

    “怕个鬼！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白舜水骂了句，回了家从抽屉里翻出那张卡，抓起衣服飙车到地火，因为没有驾驶证，半路差点被交警给截了，白舜水愈发着急，最终气喘吁吁地冲向地下三层，忽地眼前一黑。

    一个麻袋从头顶套了过来，一双小手在侯玦口袋里摸索去找会员卡。

    白舜水火了，和歹徒争斗了一会儿，奈何歹徒实在太弱，被一掌掀翻了出去，滚到了地上，连同白舜水头顶的麻袋也摘了下来。

    谢陨星当机立断，顾不得说话，抓着卡，爬起来就往地下跑去，中途冷静扶了下耳骨上的袖珍耳麦：“老陈，会员卡已经拿到，我准备进去了，宋雨涵的位置。”

    “她还在地下三层，你要是实在要进。”陈冶叹了口气，“算了，你进吧，既然你现在已经和林若言挂上钩了，未来总有一天要来这里的。”

    谢陨星没有回话，他正准备与接应侍者交涉，忽然身后伸出来一只手，扯住谢陨星的衣服，他诧异回头，白舜水气愤地说：“谢陨星。”

    谢陨星心头一悔，早知道就用麻醉剂或别的了，但是地火里鱼龙混杂，他又不敢把一个昏迷的或是毫无抵抗力的白舜水留下来，那样太危险。

    他沉声说：“你松开。”

    “把会员卡还我。”

    “什么会员卡。”谢陨星故作不解，“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就是你偷的，你要是不还我，我就跟着你，等走出地火，我就把你打成筛子。”白舜水强调地说，盯着他，一步不肯让，“我都没有去过地下三层，你要是想比我先去，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他们的争执引来了侍者，一时谁也不说话了，地火里严禁打斗，哪怕是不隶属于地火的三层也难以除外。

    侍者说：“会员可以带男伴或是女伴进去。”

    谢陨星生怕宋雨涵走了从而失去这么个瓮中捉鳖的好时机，忙朝白舜水示好，白舜水也好奇地下三层，见谢陨星态度放软，勉为其难接受了。

    侍者刷了会员卡，端着一个金盘子过来，盘上铺着红绸，上面躺着两张猪脸面具。

    那猪脸面具做的十分生动逼真，以至于白舜水在看到的瞬间往后退了一步，侍者看了眼，确认道：“是猪脸，不是人脸哦。”

    这玩笑开得一点也不好笑。

    白舜水一阵恶寒，却见谢陨星神情淡淡，从容戴上了那副面具，甚至眼睛也不眨一下，喂了一声：“你怎么没个反应。”

    谢陨星手搭上白舜水的肩，偏头耳语：“你最好祈祷你别坏了我的事，不然我把你剁了。”

    “少瞧不起人。”白舜水忿忿道，想推开谢陨星，但是又有些害怕，转头看向侍者，“为什么我们要戴这假猪面具。”

    “这是规则。”黑衣侍者笑起来，目光落到金盘上的那抹红上。

    “是为所欲为者制定的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