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慧笔学 - 耽美小说 - 《陨星为名》在线阅读 - 10-5

10-5

    凌晨三点。

    舞池里气氛迷乱,在尽头的包厢里,两道身影暧昧地交叠一处。

    威士忌的空瓶跌了一地,一只手臂横跨过躯体,紧压在面容模糊的长发上,暧昧的吻带着吮吸,连着唇印一并沾上脸颊,像心脏剖开,挤出内里鲜血淋漓的真,红的刺眼。

    亓孟将身上的人推开,沉重的头滑到沙发上。

    “亓少。”那女孩委屈地抬眸,手臂环上亓孟的脖颈,亓孟沉默着灌了口酒液。

    那女孩替亓孟揉捏肩膀,亓孟觉得燥热,领口解开了几颗,酒液顺着下颔往下滴。女孩看亓孟仰坐在沙发上,蹲下来拉开了他的裤链,当性器被人试探性地触碰时,他猛地砸了手里的酒瓶,酒瓶摔到地上里四分五裂。

    亓孟沙哑地开口:“滚。”

    那女生怯怯地看着亓孟,还在说点什么,一个杯子从半空迎头摔来,女生惊得踉跄后退,摔倒在地,亓孟却扶着沙发支起上身,醉眼朦胧的目光阴鸷地盯着她,怒意未消地说:“谢陨星,你还想做什么?”

    那姑娘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被亓孟眼里骤然爆发的杀意吓得魂不附体。亓孟站起来,弯腰捡起地上的碎片,朝那女孩一步步逼近,神情有些破碎:“是不是杀了你就好了?”

    他喃喃道:“啊?你说话啊。”

    他越走,恐慌越是加剧,女孩提声尖叫:“我不是你说的那个人,你认错了。”

    亓孟迷惑地偏了下头,似是在想她话里的意思,想到脑壳疼为止,迷糊地说:“那也无所谓了。

    亓孟手指摸上那纤细温暖的脖颈,门口陡然传出一声厉斥:“亓孟——”

    张丞急步冲上前,趁着亓孟松懈,一把将那哭得泪眼婆娑的女孩牵出,那女孩一见得救,如获大赦,再也不敢再逗留,抓着张丞的手臂发抖:“事前也没说有生命危险啊,这个得再加钱,五倍。”

    张丞安抚地送走她,回去顾亓孟。

    亓孟已经跌坐回沙发上,恢复了原先醉醺醺的浪荡模样,还在一口口地往唇中灌酒,只是瞳孔发酸,带着怅惘,映出红蓝交错的光线。

    张丞想在亓孟身边坐下,亓孟火了,睁开酒意昏沉的眼睛,抬腿架在沙发上,堵住了座位,张丞往另一边去,又被他挡住,眼看着死活都坐不下,张丞终于放弃落座,站着看向亓孟:“亓哥,我做错什么了?”

    亓孟冷冷看着张丞。

    张丞终于声气弱了些:“亓哥,要不还是去看看医生?毕竟每个人体质都不一样。”

    亓孟拿酒瓶砸了过去,手肘也无力从沙发上滑了下来,语气疲惫:“我刚刚有一刻竟然想把谢陨星杀了。”

    张丞躲开脚下砸过来的瓶子,顺势坐了下来,点了根烟,递给亓孟,亓孟摆手。张丞就把那根烟碾了,叹了口气:“哥,看开点,问题是,不好埋啊。”

    亓孟一瞬间清醒了:“我算是懂了,你把陈菘叫来,别跟着我了,就你馊主意多,我他妈要你教我怎么埋谢陨星?我说这话的意思是叫你劝我,还有上次,你可拉倒吧。”

    上一回可不就是听了张丞的话,干得这些破事。

    每个人对待瘾的态度都是不一样,有人沉溺于此,粉身碎骨,贪恋快感,有人弃如敝屣,如临大敌,亓孟恰好是后者,依赖弱点的后果只能是被它消灭。

    从更早,更早的时候就发生了——以双目。

    观察他人是人类生存的本能,因竞争而诞生,却渐渐变了样子,即使亓孟不断告诉自己谢陨星毫无威胁。可眼睛仍然不受控制地记录下谢陨星言行举止,最初是正常的,可是渐渐的,渐渐生出点意味来。

    不知何时起,亓孟的眼睛在谢陨星脸上停留的时间越来越久,顺着那截雪白的后颈往里钻。

    上课下课,看谢陨星邋里邋遢倒头趴在课桌上,明明知道这样的废物是没有资格再和自己相提并论,可是每次路过窗边,总能看见那一截羊脂玉般苍白的腰身,再往上是久睡惺忪泛红的眼角,蒙了层犯困的湿润水色。

    噩梦接踵而至。

    有时候是夜里,甚至有时一晚上好几个噩梦,梦中的谢陨星在他身上起伏颠簸,那藏在黑色毛发里、胀成紫红的肉棒深深插进谢陨星脆弱不堪的身体,谢陨星露出那种惶然又春潮泛滥的神情,在被射得潮喷的同时,抬起了湿漉漉的眼睛,语气冰凉:“loser”

    张丞说,对付瘾最好的方式就是直面它,像恐惧,其实不堪一击。像谢陨星,直面欲望就好,只有试过才知道,那些让人困扰了很多年的东西,其实也不堪一击。

    可去他妈的张丞吧,和陈菘的事情都搞得一塌糊涂还要来教他怎么击垮恐惧。

    直面了,人也操了,还有意外发现,可有用吗,半点用也没用。

    亓孟摔了酒瓶,白眼:“你也滚。”

    张丞劝说:“你是在指陨星的事情吗?其实亓哥,看开点,陨星多好相处啊,你为什么总揪着人不放呢,他应该还不知道你私下里总拿着他比较,虽然他……”

    酒瓶摔在脚下,张丞裤腿上也沾了酒液,往后一避,心疼地看着玻璃:“亓哥,你慢点砸,这些都是三十年的珍藏。”

    “滚。”

    张丞本来想再劝劝,见劝不动,还有暴力倾向,掩上门,摸到了舞池,想打电话给陈菘让他来想办法。

    原地空空荡荡,一地腥臭,亓孟醉得糊涂,砸上瘾了,抓着什么都往地上扔,在满地碎片里笑得眼眶发红。

    过了好久,手机响了,一个陌生号码。

    亓孟接了。

    “喂。”电话那头传进一个沙沙的少年音,伴着对面嘈杂的电音,声音有点耳熟,但不一会儿,电话被另一个人接了,能认出是另一家店的酒保。

    “谢陨星喝霸王酒,带着钱过来赎一下,在我下班前到,不然就撕票。”

    亓孟按压太阳穴,不耐烦地说:“撕票吧。”

    陈冶操了一声,手去按谢陨星的头,谢陨星醉醺醺抱着吧台,像个软泥,狂呕不止,推又推不开。

    陈冶一下就怒了:“你什么时候从酒柜上偷的龙舌兰,还偷加了辣,你不要命了吗谢陨星。我刚在局子里关了两个多月,差点被几个黑鬼搞得晚节不保,结果一出来就碰上你,你要干什么,别嚎了,再嚎我工作就没了。”

    谢陨星抱着吧台嚎啕大哭:“可我难受,我难受啊,老陈,你救救我啊。”

    陈冶举起手机:“再打,打到有人给你付赎金为止。”

    谢陨星说:“不会有人来的。”

    电话就响了,里面的声音晦暗不清:“哪家酒吧?”

    “不夜都。”

    电话挂得快,谢陨星打了个哭嗝,呆呆愣愣看着陈冶,反应过来了,张嘴抽噎了一下,情绪又上头,睁着眼,眼泪珠子啪嗒啪嗒地坠下来。

    陈冶说:“接你的人很快到了,你要哭冲他哭去,谁活着还没点难受,就你那屁大点事,哭什么,真男人把嘴闭上,站起来撸。”

    “我又不是。”谢陨星蓄满泪水的眼神显得空洞,虚无地停在半空,“我只是觉得人的生命太脆弱了,人为什么会有愧疚感呢,我本来是没有这种感知和共情的,我以前从来不会为此痛苦。”

    陈冶说:“就这点破事?我家破人亡我都没你哭得那么凄惨,别说是我,还有我那个朋友,都没你来得那么脆弱,具体说说你发生什么了,是你妈被杀了还是你全家死了,有那么伤心?”

    “我。”谢陨星抿了下嘴角,说,“我死了?”

    陈冶不理他,给他讲了个故事:“我有个朋友,就叫他小段吧,你现在也是十七岁吧,在他十七岁的时候,有一天他回家,全家被人杀了,尸体淋上红油漆挂在墙上,他一滴眼泪也没掉,拖着三口棺材从酆歌走到宛南。”

    谢陨星鬼使神差打住了哭,说后来呢。

    “后面的内容得续费。”

    谢陨星用穷鬼的目光仰视着陈冶。

    “得,往旁边过点,别打扰我调酒。”

    谢陨星顺从地挪了一点,可惜脑袋发昏,悬空了下,身体发软地朝后栽倒,被一双手臂稳稳接住了,掉进了一个酒气熏天的怀抱。

    他回头,语气惊喜:亓孟!”

    亓孟皱眉道:“你喝了多少?”

    谢陨星双臂勾上亓孟的脖子,用酒气迷蒙的鼻子去蹭他脸颊,笑嘻嘻地说:“喝了一个亓孟的量。”

    亓孟替他结了酒账,抱着他往回走,但是酒鬼意识形态的谢陨星攻击暴涨,没走几步,就把亓孟掀翻了。陈冶见到的场景,就是一个酒鬼死命拖着另一个酒鬼的画面,有些犹豫:“要不要我给你们打辆车?”

    亓孟回头,冷淡地扫了陈冶一眼:“我会带他回去的。”

    但是事实不大乐观,出了酒吧门口几步,亓孟就被绊倒了,谢陨星起初明明已经收了哭,后来莫名其妙开始发酒疯,又哭又叫,亓孟干脆就撒了手,也醉得厉害,倒在台阶上,任谢陨星冰凉的指尖四处摸索。

    他语气哆哆嗦嗦:“亓孟,是亓孟吗?”

    “是亓孟,你呢,你是谢陨星吗?”

    谢陨星愣怔了一秒,眼泪涌出眼框,他低下头,用脏了的手背一次次揉眼角:“救救谢陨星吧,亓孟,你救救他吧。”

    亓孟嘴唇碰了下谢陨星的发顶:“我救了你,谁来救我呢,烧了我吗?烧了我,救个你,谢陨星,哈哈哈哈哈。”

    那笑越来越苦,亓孟拿手背遮住眼睛,肌肤相贴的地方变得湿润。

    空气寂静了好久。

    谢陨星忽然牵起亓孟的手久往外跑去,亓孟被他拉着跌撞跑,跑了不知道多远,只上了电梯,听到耳边风声震荡,谢陨星才停下来。

    亓孟深思猛然一清,他们所在的位置,在大厦的顶楼——一百二十五层,金黑色的城市浮在辉煌之上,刺骨寒风穿透整个城市的脊梁骨,纸醉金迷被抻浮起。

    谢陨星伸出手。

    谢陨星身体苍白且颤栗,宛如艳画,栽进馥郁、暧昧的光,引诱着亓孟慢慢朝前,可他神情梦幻,瞳孔发亮,堕向深不见底的黑:“万丈深渊啊,亓孟,你说跳下去,下面会是什么?我们一起下去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