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

    乔陌岚身上的“春色”对洛衡及费尔而言不是秘密。毕竟一个的亲卫当初旁听了检测结果，一个不小心撞到了他的自渎现场，偶尔会帮他的忙。

    撇开对男人无意的洛衡不谈。费尔在知晓“春色”后，不是没打过别的主意。曾经他觊觎乔陌岚是为了践踏宋钊的尊严脸面，后来……

    他欣赏乔陌岚的政治天赋，笼络人心的手段，掠夺财富的疯狂，以及被“春色”折磨时仍冷淡高贵不愿低头的模样。

    他同样惊叹——至今乔陌岚还不愿臣服于欲望。

    可惜“春色”令乔陌岚厌恶性爱，哪怕他无时无刻不在渴求性爱。费尔不知宋钊究竟对乔陌岚做过什么，这株令人心动的玫瑰如今抗拒任何有生命物体的靠近。

    也不愿再跟任何人纠缠不清。

    即使他的身体在“春色”发作时享受快感，他的心仍被坚冰密不透风地包裹，不容任何人触犯。

    妄想用“春色”拉扯乔陌岚颈上项圈的费尔，吃了个不小的亏，自此只得老实做工具人，虽然偶尔贼心不死。

    说起来，他碰乔陌岚的次数还没那些小玩具多，现在对方又从拍卖会上买了个大玩具……

    以费尔和乔陌岚为首的海盗重舰名为“极夜”，星海中无人知晓极夜的首领之一是乔陌岚，只知道贪婪的玛门大人，在外从不以真容示人。

    乔陌岚终归要进入联盟的政治中心，因此不能沾染盗匪的身份。

    极夜还要在小熊星停留两日，等待拍卖方把乔陌岚买的东西送来。

    挂断与洛衡的通讯后，乔陌岚手中的烟燃到了尽头，他将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起身走到打开了防护罩的露台上。

    小熊星的夜幕缀满繁星，空气中残留日光的温暖，乔陌岚眺望看不到边际的沙海，心绪远不如面对洛衡时的不以为然。

    宋钊的烙印……是什么意思？

    道歉或是怀念？悔恨还是愧疚？

    自他离开帝星没提及过那兄弟俩，可这不代表他失忆了，如若人的大脑能像机器般按需删除，看不到听不到不去提起就能够不想，他也不会在欲海中苦苦挣扎，却接受不了别人的抚慰。

    他们用极致的性在他身体里上了锁，“春色”苏醒时他无法不去想，他们曾给他的性爱有多疯狂。

    也无法不去想，他们所谓的爱意有多极端自私，他们以爱为名伤了他多少次。

    宋钊跟宋则是结在他心底的痂，不可能随着时间愈合，而在愈合之前，他无力去考虑旁人的爱慕。

    但乔陌岚料到了宋钊必定会后悔，却没料到对方给自己种了枚烙印。

    怎么可能？他不可置信，觉得不可思议。

    烙印并非光耀的标记，那象征着耻辱与罪恶。他的烙印尚且能藏在衣物下，可宋钊的烙印在耳后……对方在昭告天下自己是戴罪之身。

    乔陌岚握紧了拳，指尖扎得掌心微痛，类如胸口传来的酸楚。

    宋钊那样位高权重的身份，居然给自己打了烙印。帝国上流社会谁不知道，当年的宋钊为了回到帝星，为了爬回权利中心付出了多少，他连命都可以不要。

    宋家没落的那段岁月被宋钊视为耻辱，从此他要踩在所有人头上，他不会再向任何人垂首，掌握了权势的宋钊也无需再看任何人脸色。

    他的威势不容挑衅。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愿意烙印？

    乔陌岚想不明白，即使对方烙印的图案说明了答案。

    可他不愿相信，他不愿相信悔恨就能让宋钊有了心。

    烙印必须有触发条件，宋钊设定的会是什么？

    从身后环上来的拥抱打断了乔陌岚思绪，男人的胸膛宽厚炙热，如一堵可靠的墙遮挡了所有风雨。令乔陌岚恍惚间仿若回到了诺曼河畔，他曾无数次被宋钊拥在怀中。

    费尔一改轻慢的戏谑语气，低声认真问：“在想什么？”

    乔陌岚没拒绝他的拥抱，也没回应。

    他反问道：“费尔，你爱过什么人吗？”

    费尔轻笑一声，“阿岚，这不像你会问的问题。”

    幼稚又俗气的问题。而乔陌岚明明一直更关心如何掠夺地盘与财富，好向洛衡证明他的价值。

    但费尔仍沉吟半晌，回道：“没有。我喜欢你，却不爱你。”

    乔陌岚摇摇头，“你并不是喜欢我，你只是习惯了征服，不甘心我竟然不受你掌控。”

    就像、就像宋钊。

    费尔反驳：“阿岚，你要明白，如果没有喜欢，就不会有征服和掌控的欲望。”

    到了他们这样的地位，钱权酒色唾手可得，不感兴趣的东西得不到他们半个眼神，人亦一样。

    “你还爱着宋钊？”

    片刻前费尔刚旁听了乔陌岚跟洛衡的通讯，不难联想对方心血来潮的发问。

    乔陌岚沉默了许久，最后浅淡的语句溶进了风里，卷起远处的白沙，落了一场细碎的雪。

    “我不知道。”

    他曾爱过两个人，他曾爱着两个人，他也恨着两个人。

    这场没有赢家的赌局，从来就不只是他跟宋钊之间的游戏。

    ＊

    几日后洛衡给了乔陌岚Rose的消息。

    “三年前宋钊接手了Rose，之后生意范围逐步收缩，日常运营交由手下打理……”

    乔陌岚听完后眼底滑过一丝疑惑，“宋则呢？”

    “宋则？”

    “你是问，宋钊那个弟弟？”洛衡不解地问。

    费尔从未听过这个人，看向了乔陌岚。

    “宋钊的弟弟？那是谁？”

    乔陌岚抽出支烟咬进唇间，想了想又拿下来，说：“Rose的老板是宋则，当年宋钊还没回帝星时，他就利用宋钊的消息走私军火了。”

    他尽量保持语调的平稳，继续道：“三年前我杀了他，我想知道他死了么。”

    那一瞬乔陌岚指尖似乎微颤，细白的烟杆掉落在地，他没捡，只垂眸看自己的手。

    费尔盯着乔陌岚，“你为什么要杀他？”

    通讯那头的洛衡神情玩味，听费尔追问：“为了报复宋钊？”

    “我跟他睡过。”乔陌岚抬首，面无表情地回答：“需要我说得更清楚一些吗？”

    ＊

    星历时间356年11月20日，帝国军队大胜，虫族暂退。

    边境线，荒星。

    海鲨穿过封锁线，停留在将军身后。对方站在专属的战斗舰前，背影被不远处的烽火衬得渺小又苍凉。

    “将军。”海鲨出声，他看看那破损的军舰，犹疑地问：“……您下定决心了吗？”

    “我记得你是在我升为中校时跟着我的。”宋钊答非所问，“猎鹰比你跟在我身边的时间还要早些。”

    “它是我第一架战舰。”

    海鲨忍不住：“您大可不必卸任！”

    宋钊转过身来，七年过去了，时光在他身上留不下分毫痕迹，面容一如往昔英俊锋锐，眼神却透露出无尽的疲惫。

    “这是我欠乔陌岚的。”他忽然莞尔，“大概这就是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