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天孽海

    “狗改不了吃屎。”

    这是苏越醒来后说的第一句话。彼时他正身处于一间卧室里，躺在一张大床上，入目所及的是经过简单装修的天花板，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烟味，他小心地偏过头去看，果不其然，雷霆正坐在床边注视着他，眸光深沉，不辩喜怒，听到他骂了那句话之后表情也没有丝毫改变，仿佛骂的不是他一样。

    苏越悄悄地动了动被子下的手脚，确定四肢没有被锁住，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他揉着依旧胀痛不已的后脑撑着身子坐起来，冷冷地与雷霆对视着。

    雷霆亦是用一样的目光回望着他，半晌之后，他叹了口气：“我去过你家了。”

    苏越点点头，唇边浮出一抹讥诮。

    雷霆装作未见，继续道：“苏越，你根本没有和家里人说，你又骗我。”

    苏越又点了点头，挑眉，唇边的那抹讥诮更深了。

    雷霆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望着苏越，青年清俊温润的面庞因为那一抹嘲讽而显得有些生人勿近，雷霆直接了当地俯下身来按住他双肩，亲吻他，同时制住那意料之中的挣扎。

    苏越大惊，对着口中的舌头便咬下去，然而雷霆却仿佛失去了痛觉神经一般，丝毫不为所动，血腥味很快便蔓延在两人之间。

    雷霆耐心地用舌头去撬开苏越咬紧的齿关，执拗地不愿用手去掰开他的下颚，似乎并不想真的强迫于他。然而他的举动看在苏越眼里本身就是一种强迫，苏越依旧在剧烈的挣扎，拼了命地偏头躲避，逼得雷霆不得不腾出一只手来钳制住那颗不老实的脑袋。

    苏越的手一得自由便“啪”地一声给了雷霆一个无比响亮的耳光，将他的脸打得直接偏了过去，一个巴掌印便立刻浮现在那张英俊的面容上。雷霆被打得懵了，足足愣了有好几秒，苏越甩开他的手，抿紧了唇恶狠狠地盯着他，眼底有许久不见的屈辱与愤慨。

    他用力推开雷霆想要下床，谁料雷霆身形一沉便将他压倒在床上，随即再一次凑上来吻他。苏越大骇，拼命蹬着双腿，却怎么也踢不到人，双手交叠着被死死地压在头顶，这一次雷霆是用上了狠劲，根本挣脱不得，下颌也被铁箍般的手钳制着，唇舌避无可避地接受着如同暴风骤雨一般的搅弄，湿热的，狂乱的、窒息的，像是要把他整个人吞吃入腹一样。

    缺氧造成的眩晕感渐渐在脑中扩散，苏越的反抗终于弱了下来，感受到身下之人的妥协，雷霆也慢慢地调整了频率，他的唇舌不再那样具有侵略性，连呼吸都变得和缓而绵长。

    苏越闭着眼不去回应，身体不可抑制地僵硬着，只当自己死了，直到下体被一只手隔着裤子覆盖住才猛地弹坐起来。

    苏越这才发现雷霆已经松开了对他的禁锢，他毫不犹豫地一巴掌打掉那只正在揉弄自己分身的手，愤怒地盯着那个罪魁祸首。

    雷霆在他如尖刀般的目光中不紧不慢地直起身子，抹掉唇边被咬出的血珠，悠悠道：“只是接吻而已，你为什么会有反应呢？苏越。”

    愤怒与震惊糅杂在一起，苏越气得浑身发抖，他确实是有反应了，在最开始被强迫着接吻时，他的身体已经交出了最诚实的答卷。

    雷霆轻笑一声，向后退了一步靠在墙上，好整以暇地抱着胸，用下巴指了指苏越的下体，不依不饶地追问：“告诉我啊，你为什么会勃起？”

    像被戳破了内心深处最不愿示人的秘密，苏越的脸涨得通红，他哆哆嗦嗦地喘了好几口气，才颤抖着吐出一个字：“滚……！！”

    雷霆的唇边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他再次上前将苏越的肩膀按住，随后在他身前半跪了下来，略微抬头仰视着他，眸光竟是少有的清澈纯粹：“苏越，你明明是对我有感觉的，不管你承认还是不承认。和我在一起吧，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向你证明，我会一点一点的打消掉你所有的顾虑，我会让你幸福的。”

    苏越还没有从巨大的冲击中回过神来，胸膛依旧在剧烈地起伏，他好半天才凝聚起目光，找回思路。苏越处于上位只能俯视，这使得雷霆的动作看起来像是在求婚，他静静地与他对视了一会，忽然吃吃地笑了起来，他足足笑了有十几秒，笑得眼眶都泛了红，眼底都有些湿润了才停下，然后他深深地吸了几下鼻子，才缓缓地开口。

    “雷霆，你成功了，我已经如你所愿地彻底被你改造。你看，我再也回不到正常人的生活状态了。我不可能再交女朋友、结婚、生孩子，就连自慰，我都要想着你，用手指去捅自己的后面才能射出来。而就在刚刚，我才发现，仅仅是和你接吻我都能勃起，这样淫荡下贱、不知羞耻的我，是你想看到的吧。”

    “从22岁开始，我的人生就失控了，雷霆，我被你折磨了整整一年，死去活来，那一年我整个人几乎都垮掉了！我无数次地经历崩溃，再被迫自我修复，我一直告诉自己不能疯掉，千万不能疯掉，支撑我走下去的唯一信念就是扳倒你！”

    “你还记得三年前的那次暗杀么？你大概不知道吧，在你告诉我真相之前，那把刀，我本来是准备插进你的心脏里的。只差一点点，我就真的被你逼疯了！”

    “苏越……别说了……别再说了……”

    雷霆不想再听下去了，这么久以来他从未敢仔细地回想过他们之间那些惨烈的过往，重逢之后，苏越虽一直在变着花样地斥骂他，可也未曾像这样直白地向他细数过自己曾遭受过的痛苦与折磨。

    此刻，他亲手将自己的身体剖开，从内里掏出那些血肉模糊的记忆，一桩桩一件件，劈头盖脸地尽数扔还给他，还给他这个罪魁祸首。

    雷霆痛苦不堪，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也被劈成了两半，他第一次这样的厌恶自己，厌恶曾经那个满手血腥、冷酷无情的自己，如果可以，他真的想用余生来赎罪、来补偿。

    雷霆维持着那个半跪的姿势，手还搭在苏越的肩膀上，他的心又揪成了一团，剧烈地震颤着，一点一点地渗出苦涩的汁液，痛苦在眉宇间凝结，眉心的那道刻痕似乎更加深重了。

    可是苏越却不依不饶，继续着那未完的控诉：“雷霆，我丝毫不怀疑你的手段，我只是在想，如果今天我不答应你，你是不是又会做出什么更加可怕的事来？就像刚才那样，说不过就打晕我。”

    “雷霆，你永远也不会明白我要的是什么，你只会掠夺，只会占有，这一点你伪装得再好也没有用，我不过稍加试探，你就原形毕露。”

    “苏越……对不起……我……”想到他刚才在听到苏越说将一切都告知家人之后，自己冲动之下的举动，后悔涌上心头，雷霆急急忙忙地起身，抱住了这个他最爱却也伤得最深的人，“对不起，我……我真的没想伤害你……”

    苏越知道逃不过，于是没有挣扎，就任由他抱着，他的脸长时间暴露在冷空气里有些僵硬，雷霆身上的热度传递过来，将他半边脸颊都焐热了，他们维持着这个姿势很久，久到身体都有些麻木。忽然，苏越感觉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落在了自己的肩头，打湿了衣衫。

    他，哭了？

    苏越震惊地抬起脸去看，只见雷霆眼眶微红，一道泪痕赫然在脸颊上蜿蜒，他眼底还攒着浅浅的水迹，将落不落地，使这个男人看上去竟然少见地显出些无措和脆弱来。

    这是苏越第一次看见雷霆落泪。

    在他心中，这个男人心思深重，手腕狠厉，强大而冷血，自私且没有底线，总是习惯于掌控一切，他从未想过，这样的一个人，竟然也会哭。

    他定定地望着上方英挺的下颌线条，将这个男人此刻的悲痛与绝望尽数收入眼底，可奇怪的是，苏越的心中没有快意，反而像被蜂蛰了一样刺刺拉拉地，还有些紧绷。

    那滴泪就像是一瓶强酸，将他的心灼出了一个小小的窟窿，他承认自己被触动了，说不出缘由地，如果一定要深究，大概又是那该死的同情心在作祟吧。

    鬼使神差般地，苏越说出了一句话，他说：“三个月，我只给你三个月。”

    三个月，我最后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