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其外

    已近6点，隔壁的宴会厅中已布置好了一切，装饰得金碧辉煌的大厅中，巨大的水晶吊灯从高高的天花板上垂下，无比炫亮的灯光从四面八方投射而来，每一颗水晶球都闪耀着夺目的光华，大厅两边整齐地排列着用酒红色绒布装饰的餐桌，其上美酒佳肴尽皆奢华。

    厅内此时已是乐声起伏，处处衣香鬓影，觥筹交错中各大世家商贾、官宦议员们互相寒暄吹捧、把酒言谈，内容多是刚刚结束的拍卖会，也有些则借着这个机会开始聊起了商业合作，整个宴会厅内一派纸醉金迷之风。

    雷霆拿过一边托盘里的红酒，对着那侍应小姐点头微笑，惹得女孩子绯红了脸，低下头去。

    袁风虽然不甚喜欢这种场合，现下也多是负责打理惊雷集团旗下不能见光的黑道生意，但毕竟跟随雷霆多年，表面的应付还是很上道的。他寸步不离地跟在雷霆身侧，脸上保持着一个礼节性的笑容，心中却暗暗观察着这里所有的人。

    雷煜不知去了何处，连带着那个貌若天人的男子也一并不见了踪影，雷霆不禁在心中腹诽这小子有了老婆忘了哥哥。

    雷霆举办这次画展拍卖会的本意是想让雷煜与G市各位颇有头脸的人物再深入熟悉一下，也好为今后进入惊雷集团打下一些基础，但似乎自己的弟弟并不善于此道。

    无奈地摇了摇头，算了，谁叫他有自己这么个愿意为他遮风挡雨的好哥哥呢？不喜欢就算了吧。况且，如果能逍遥快活地追寻自己所爱之事，并能和爱自己的人共度一生，也不失人生快意了。

    雷霆在门口微笑着送走一位需要提前离席的官员，目送那人略显臃肿的身躯搂着自己为他安排的美艳女伴快速钻进一辆奥迪车中，而他将要去的酒店套房，已经提前安置好了针孔摄像头，不出意外，今晚之后这名官员也将被雷霆收入囊中。

    满意地抬起头环顾四周，顾澜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正靠在一边的餐台上百无聊赖地喝着香槟。好笑地大步走过去，雷霆与他一同很没风度地靠在桌边调侃道：“顾医生一表人才，怎么今天落了单？也没个搭讪的。”

    顾澜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斜眼朝雷霆身边看了看，突然露出惊奇的神色：“老大，我是不是眼花了？怎么没看到你那个小野猫？”

    雷霆愣了一愣，这才想起苏越确实去得太久了些，他本想将苏越介绍给在座的所有社会名流认识，以此来为他今后的学业乃至事业搭桥铺路，没想到这宴会都开始好一会了，也不见他踪影。

    “阿风，你去找找。”雷霆低声吩咐袁风，顿了顿又加上了一句，“他要是不想来就算了，你也别用强，别吓到他。”

    袁风目中光芒闪了一闪，最终应下走了。

    袁风刚走出宴会厅不远，耳中便传来一阵警笛的鸣响，门口不知为何聚集了好几个保安，路边行人也纷纷侧目驻足，警车上的红蓝警报灯忽闪忽闪地十分夺目。

    蓝白相间的警车前，两个年轻男女穿着侍应的服装紧紧靠在一起，女孩似乎是很害怕，瑟缩着躲在男孩子身后，手被那男孩握住，低着头看不清长相。

    而与他们面对面站立的，赫然便是袁风寻找的那个目标，苏越。

    只见苏越脸上的表情十分无奈和尴尬，带着隐忍到极限的愤怒，嘴角破裂了一小块，有点点血迹洒在胸前的白色衬衫上，昂贵的礼服套装也不复干净平整，袖口和领口都皱巴巴地歪斜着，扣子也掉了一颗，背后还有大片的灰尘污迹，显然是与人打斗过。而他对面的那个男孩情况也并不比他好，相反除了嘴角的伤痕之外，还加上了额头的瘀青。

    袁风三两步走上前去，却被两个警察阻拦下来，还来不及解释，便见苏越一弯腰进了一辆警车，而那两个男女也进了另一辆警车，车很快便开走了。

    袁风见状，赶忙回到宴会厅将事情告知雷霆。

    “苏越？打架？！”听到袁风的叙述，顾澜惊讶到声音都变了调。

    “阿风，你先去警察局！我把这里安排好就过去！”片刻的震惊之后，雷霆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冷静下来。

    看着袁风匆匆而去的背影，雷霆眼中精光闪烁，沉吟片刻，他让服务生准备好音箱设备，独自走上大厅正中的舞台，用极度沉稳地声音缓缓开口：“各位，不好意思，家中突发急事，下半场请恕我不能奉陪，如各位不嫌弃，可移步到鄙人在附近新开的‘醉梦’放松一下，今天的全部消费由我买单，只当是赔礼了，只希望诸位玩得尽兴！”

    场内一时安静，在听到“醉梦”的名字时，又立刻爆发出激动的欢呼。虽说是刚开业不久的俱乐部，但“醉梦”的名声却远高于同规模的其他俱乐部，不仅仅是因为那里一夜千金的消费水准，更多的是里面有着圈内人才知道的最最隐秘刺激的高级玩乐项目，那里是挥金如土的温床，更是欲望的天堂。

    惊雷集团起源于黑道，近年来渐渐由黑转白，虽大部分投资都已经转向房地产和酒店行业，但手上依旧留有不少和大陆政策打着擦边球的产业，比如一些打着正规合法旗号的大型俱乐部。

    驱车赶往警察局的路上，雷霆的脸上一直没有什么表情，直到在等候室内见到袁风的时候神色间才终于显了焦急。

    “怎么还没出来？他不是受伤了吗？有没有给他包扎？你们怎么做事的！”雷霆一进门便急迫地斥问坐在对面的一个小警员。

    袁风翘着腿，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心想平时看你稳如泰山的，怎么现在一遇到那小子的事就这么急躁，我怎么以前没看出来老大你还是个情种啊。

    赶忙起身将雷霆安抚着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又对着那不明所以的小警员露出一个如沐春风的歉然笑意，随后才转头对雷霆道：“放心吧老大，没什么大事，我刚才问了一下，就是那小子遇上他同学了，几句话扯不明白就打了一架，比较麻烦的是他那同学新买的手机被砸坏了，现在在里面谈赔偿呢，看时间就快出来了吧。”

    雷霆点点头，这才放下心来。

    说话间原本安静的走廊里响起混乱地脚步声，由远及近，雷霆赶忙起身出去看，只见一男一女两个学生穿着侍应服装走在最前面。男孩一脸的阴沉，似乎还没有消气，而那个女孩则默默地被他牵着手走在后面，柳叶般的细眉微微蹙起，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

    雷霆上前两步绕过这两人，一把抓住走在最后面的苏越，将手扣在他肩膀上，仔仔细细地打量起来。

    雷霆一身笔挺西装，气质卓然，惹得前面的徐谦和谢琳都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苏越开始只沉着脸任他动作，片刻之后发现他竟伸手来摸自己嘴角的擦伤，心中一紧，连忙后退一步，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去瞧前方那两人，面上显出些尴尬来。

    突然，谢琳低低地惊呼一声：“是你！你……你们……！”

    几人齐齐看向她，只见谢琳神色古怪，她咬着嘴唇不说话，只一双大眼定定地看着他们，眼中隐隐有水光闪动。

    雷霆扬了扬眉，似乎想起了什么，一个恶劣的想法涌上心头，他忽然低笑一声，伸手一把将苏越搂在怀里，不顾他的奋力挣扎，故意提高了声音诱导一般道：“小姑娘，我们怎么了？”

    “你们……”谢琳一张俏脸涨得通红，却踌躇半天也无法说出那个惊世骇俗的答案，憋得她呼吸都急促起来。

    雷霆好笑地看着她，怀中的苏越已经放弃了挣扎，认命一般低着头咬牙默不作声，知道再这样下去恐怕会逼得他的宝贝当场翻脸，雷霆终于大发善心地将人放开。

    潇洒地理了理衣服，然后非常绅士地伸出手来想与徐谦谢琳握手，然而意料之中地没有得到回应。雷霆也不觉得尴尬，好整以暇地收回手，清了清嗓子正色道：“还没做过自我介绍，鄙人姓雷单名一个霆字，苏越的男朋友，也是今天那场拍卖会的主办人之一。”

    苏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

    “你们……”半晌之后，徐谦终于从惊天巨雷中缓缓回过魂来，这个人他见过，那是一个多月前在宿舍楼下，这人差点开车撞了自己，他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似乎一切都能得到解释了——从谢琳表白被拒，到苏越从宿舍搬出；从日日豪车接送，再到苏越与他们关系的日渐疏离，原来校园里的传闻都是真的！

    “太恶心了……你们太恶心了……”不知过了多久，几乎是无意识地，徐谦喃喃地重复了好几遍，直到雷霆的脸色都变得有些发白才拽着正在低声抽泣的谢琳缓缓地走了。

    自始至终，苏越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连一个否定的眼神都没有，他目送着大学三年的挚友彻底地远离自己，心中竟一丝痛楚的感觉也没有。唇边浮出一个自嘲的弧度，大概当人真的经历过太多残忍之后，那颗已经麻木的心任凭如何捏扁搓圆也再不会感觉到伤痛了。

    收起那抹自嘲的笑容，苏越深深地呼吸几下，转过头对雷霆漠然道：“走吧。”

    说完也头也不回地自顾自向前迈出几步，走到等候室门口的时候正遇上刚准备出来的袁风，来不及反应差一点便撞了上去，袁风吓得一个闪身，堪堪躲过了这要命的身体接触，他倒吸了一口冷气，摸着胸口下意识地去看雷霆，只见雷霆面色有些阴沉，直直地立在那儿，并没有跟过来。正奇怪他俩究竟发生了什么，却发现雷霆目光落处并不是苏越，而是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