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传-第三十五章
我才刚把羊肉化好，门铃就响了。我跑去开门，来的是辞言师父。 “师父！快进来快进来，您这也太快了，我东西还没准备好呢！”我赶紧帮他拿了拖鞋，让他进来。 辞言师父笑：“就你一个人在准备？醉恕突然发短信让我来家里吃烤肉，我还以为是他和小凉在做呢。原来是你在做啊？” 我笑：“他俩在卧室里商量事呢。我先给您弄点吃的，您别急。” “我帮你吧，一起准备，我家孩子喜欢烧烤，我在家也经常烤，熟练得很。”辞言师父笑着说。 “谢谢师父！” 要准备五人份的食材着实得好一阵，当然是有人帮忙更快了。 师父准备食材，我收拾阳台和餐厅，准备餐具和酒水点心，加碳，忙得不可开交。他们肯定马上就会到。 第二个到的是辅薪。说实话要不是我记得千裕的长相，我肯定认不出来那是辅薪。我对他都没什么印象。 “睿极光好。您先餐厅坐，我马上准备好。总长和副长在商量事，一会儿就出来了。” “好。” “辅薪也来了？” “您也在？”辅薪听到了厨房里传来的声音，惊讶地说着进了屋，看到了正在忙的辞言师父。 “嗯。醉恕发短信叫我来的，你也是？” “嗯。我帮您吧。”辅薪去洗了洗手，也帮忙准备食材了。 我看着辞言师父，看着辅薪，还是感觉不可思议。整个净土最大势力的高层十二人就这么稀疏平常地被一个短信叫来了家里，还帮忙准备食材，我还能搭上话，太不可思议了。这就是哥哥生活的世界吗？好羡慕。 “最近家里怎么样？没嫌你不回家？”辞言师父问。 “没有啊，我妻子和孩子很理解我。毕竟我妻子也是咱们部队的，永夜现在的情况她也都知道。” “那还挺好的。我听祀南说他最近可能要离婚了。他孩子今年高考，他忙得好几个月没回家了，而且预计这半年也回不去，他妻子就受不了了。离婚协议书都给他寄到办公室了。” “太惨了。我记得他妻子是大学老师？长得还挺漂亮的。家里也都是有钱的公司高管。” “嗯。” “那祀南同意离婚了？只要祀南不同意，不也不能离婚吗？” “那不清楚，我没问。祀南说他忙得上卫生间的时间都在看文件，那个离婚协议书的内容根本没时间看。” “他们司确实忙。我们司也是最近才歇歇，最近净土还挺安静的，总感觉怪怪的。不过歇歇也是好事，边防军连续作战吃不消。再就是千裕他们司吧。更是忙得紧。”辅薪说。 “千裕一停职，协调司的副司长第二天就给管理司上了请示，问能不能尽快把千裕还给他们。协调司现在每天都堆积一堆文件看不过来。请示上了五六次，全都被驳回了。” “这个时候协调司的工作量是大。”辅薪大概是终于受不了我的注视了，望向我，“有什么事吗？感觉你一直在看这边。” 啊啊啊啊！被发现了！ “没，没什么。”我赶紧低下头，把新拿出来的纸巾拆开，摆好。 辞言师父笑：“这是他自己家，你来他家里，还不让他看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莫名其妙一直被盯着看感觉很不舒服。您没有过这种感受吗？去商场或者去给孩子开家长会的时候会被很多不认识的人盯着看，还指指点点。太难受了。” 辞言师父笑着点点头：“我知道我知道。其他人我不清楚，不过冻月是我徒弟，我可了解他。他盯着你看是因为你是极光，他可能想和你说说话或者有问题想问，但是跟你不熟还不敢开口吧？他没什么恶意，就是小孩子对你这样的永夜顶层精英军官的好奇和向往吧。” “是吗？”辅薪扭头看向我，“那你是想和我说什么？” 啊啊啊啊！真的跟我说话了！好紧张！会不会被讨厌啊！ “那个……我想问……”我紧张地看着他断断续续地说，“您跟总长，或者副长关系很好吗？或者说比较喜欢他们吗？只是一条短信就会来这里，还帮忙准备食材……” “……没什么好不好的。只是单纯同事关系。同事邀请我到他家吃顿烤肉，我既然有时间，也没什么理由拒绝吧。到了人家家里，家主有事要忙，我帮帮忙也是情理之中。没有那么复杂，别想那么多。”辅薪冷淡地回答了我的问题。 “……感觉您好像不太愿意搭理我的样子？是不是我哪里惹您不高兴了？……” “没。我又和你不怎么熟，更没什么交集，一上来就热情聊天那才奇怪吧？你跟我说话，我这不也是回答你了吗？” 呜，睿极光好凶。 “他胆子小，你跟他笑笑。”辞言师父笑着说。 辅薪一脸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皮笑肉不笑地冲我使劲的咧了咧嘴：“嘻嘻。” 呃…… “小月你别怕，辅薪他人就这样，跟我们也可严肃了，他其实没那么不好亲近。”辞言师父笑着说。 “你连副长那么不好相处的人都能处得好，你还怕我？” 辅薪语出惊人，我瞪大了眼睛。居然敢在醉恕哥的家里，当着我的面说醉恕哥不好相处？不怕我告诉他？ “副长也没不好相处啊……他多好说话啊。人又温柔又可爱……” “可爱？这词能跟副长挂上钩？你要是看了他在极光会议把文件甩在极光脸上的样子，你肯定说不出这话。”辅薪冷笑一声说。 甩脸上？不会吧？醉恕哥那么温柔的人，怎么可能把文件甩到别人脸上？何况还是极光。 “不会吧？……” “你不知道背地里大家都叫他永夜罗刹？我估计他自己都知道，他懒得理那些人罢了。”辅薪给我科普着。 “罗刹什么意思？” “吃人肉的恶鬼。”辅薪似乎终于忍不住了，说完就笑了出来。 我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可是说醉恕哥是吃人肉的恶鬼也太过分了吧？ 醉恕和凉夜正商量一会儿人来了怎么办，凉夜的通讯器就响起了音乐铃声。凉夜看了一眼，竟然是灼光。醉恕还在这儿，这个通讯不能接。凉夜迅速挂掉了通讯。 “怎么了？有事你就接呗。不差这一会儿。”醉恕说。 “不接了，我们先把这事解决了……” 但是凉夜话还没说完，通讯器就又响了起来。 凉夜刚要挂断，醉恕就抓住了他的手腕：“接了吧，这么急肯定是有事。” 凉夜也有些担心灼光去了九队会不会被欺负，又想了想自己跟灼光光明磊落，也不怕什么。于是凉夜接了通讯。 通讯一接通，通讯器那边立刻传来了灼光的啜泣声。 你就这么对我吗？把我调走还不够，还让九队一起欺负我。你就这么恨我？ 果然被欺负了。虽然是自己同意醉恕让人“关照”一下的，但是也只是想稍微报复他一下，醉恕跟灼光有仇，肯定是下了重手。 “怎么了？被欺负了？” 别的我都忍了，可我的东西都被扔出营房了，睡不了营房，我只能睡走廊，还被算夜不归寝每天都被扣综合分，用不了一年，我就得被踢出空战部队。你就恨我到这个地步了吗？连个立足之地都不给我！ 这不是凉夜的初衷，凉夜只是想让他离冻月远点，吃点苦头让他长记性，不要再伤害冻月，凉夜从没想过要把他踢出空战部队。 “这事你早点告诉我。我知道了，我会跟他们打个招呼，让他们别给你扣分了。” 意思是只要不扣分，你就同意他们这么对我？让我睡走廊，抢我的补给品，把虫子垃圾倒在我的水杯里饭菜里，撕掉我写了好几天的文件，格式化我的笔记本，甚至把我的通讯器扔进泔水桶里？这些全都是你授意，你认可的？！ 凉夜有一瞬间的动摇，但是他的立场和灼光对冻月的伤害，让他说不出口温柔的话。 “对。我认可。我的限度是不把你踢出空战部队。仅此而已。这是你伤害我弟弟的代价。你现在跟我哭你可怜，那你想过我弟弟在我面前哭得有多可怜吗？这是我第一次公报私仇，没想到会是因为这个用在你身上。我劝你安分老实点，不要让我连这点限度都不想保留。我们本来还可以做朋友的，现在变成了仇人都是你一手造成的。在我眼里，你丝毫不值得同情怜悯。” ……如果我不做点什么的话，沉浸在幸福里的你很快就会忘掉这么渺小的我吧。有醉恕，你不就足够了？你敢否认吗？ “……” 醉恕在你身边吧？你又是怕他生气吧？他怎么这么重要？他和你相处的时间有我们一半长吗？凭什么他一句话，你就跟他在一起了？你不知道我喜欢你吗！你不也是喜欢我的吗！ “……都已经过去了。讨论已经不可能改变的事情毫无意义。我会知会他们不要给你扣分，不要把你踢出九队。这不是情分，这是作为永夜总长认可你魔法上的能力，不想大材小用的决断。但是你记住了，不要得寸进尺，再好的人也有脾气，再正直的人也有会被逼到用肮脏手段的时候。”凉夜说完，不等灼光回复就立刻挂断了通讯。 醉恕听出来了，对面是灼光。醉恕本来是有点生气的，不过凉夜果断坚决的态度让他舒服了不少，也就没有发作。 凉夜本以为醉恕会发火的，但是当他看向醉恕的时候，醉恕却只是冲他笑了笑问：“谁呀？听你那语气可不高兴了。” 看来他还不知道对面是灼光。要不要告诉他？凉夜犹豫了一下，但是他很了解醉恕，虽然告诉他了，醉恕也许会生气，但是如果不告诉他，一旦被他发现，他会更生气。况且以他的性格，他一定会抢自己通讯器看的。 “……灼光。” 很好，就算知道自己可能会生气，但是他还是说实话了。 醉恕笑着伸手摸了摸凉夜的脸。凉夜还以为醉恕要打他，赶紧闭上了眼。 “你干嘛？我就是摸摸我的小可爱。”醉恕笑着说。 “……你不打我？不生气吗？”凉夜惊讶地睁开了眼看着他。 “你不是也很讨厌他了吗？那就够了。我要的是你不喜欢他，对他没有好感，而不是束缚你。” 满心感动。醉恕果然很棒。 “我只喜欢你一个人。” 凉夜微笑着在醉恕微凉的唇上轻轻落下一吻。 不大一会儿，门铃又响了，这次肯定是千裕了！ 我一开门就看到了面色苍白的千裕，他的眼睛上布满红血丝，黑眼圈重到就像被人打了一样 “您这是怎么了？”我赶紧帮他拿拖鞋，请他进来。 “好累好累好累，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他耷拉着肩膀，弓着背，一边不停地在嘴里念叨着，一边换上拖鞋进了屋，感觉他完全没看见我，瞳孔都不能聚光了。 “千裕你这是怎么了？你要不睡一会儿吧，别猝死了！” 千裕的样子明显吓到了辅薪，辅薪惊讶地说道。 “我不行了，我要死了，辅薪救我……为什么我被停了职还要被抓去协调司办公……我要猝死了……好累好累……” 千裕嘟嘟囔囔说了一大堆，随后就瘫在了餐桌上。 虽然我也只是跟千裕打过招呼，可他这样子看得我都心疼。我赶紧去冰箱里找出了一盒巧克力牛奶给了他。 “您喝一口缓缓，您不要紧吧？要不您上楼躺一会儿？还是就近在沙发上睡一会儿？” 千裕一把抓住了我的肩膀，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我，吓了我一跳。 “真是个好孩子……我就在这儿趴一会儿吧……” 千裕有气无力地说完从我手里抢下巧克力牛奶喝了起来。 “你怎么去协调司办公了？”辞言师父问。 “醉……醉……醉恕那个混蛋！”千裕一口气喝完了牛奶吼道，“就是他！非要我去帮忙！说什么虽然停了职，可我身为极光有义务帮助解决永夜的困难！我这个星期就睡了四个小时！这不公平！加薪！我要求加薪！” “哈哈，加薪你就别想了，想想办法官复原职吧。”辅薪笑了起来。 “混蛋！混蛋啊！要不是为了烧烤，我宁愿去睡觉！”千裕哀嚎着又趴了下去。 他好像真的很累的样子。太辛苦了。 人到齐了。我赶紧敲了敲门，进了屋。 “哥哥，人到齐了。” “嗯，马上去。”凉夜哥点了点头。 “那个……谨极光不太好的样子。醉恕哥你去看看吧。” “他怎么了？” 我歪了歪头，想了想说：“反正就是不太好。我去烤串了，你们快点哈。” “就咱们几个了吧？我怎么觉得咱们这个组合……”辅薪眨了眨眼，看着辞言说，“圣石？” “是有什么新计划或者变动吧？今天本来不是有会吗？会都给取消了，跑来这里吃烧烤肯定不是偷懒。”辞言说，“看了看一会儿他俩怎么说吧。” “不好意思，怠慢了。我俩刚才在商量事。赶紧坐吧——他这怎么了？”先出来的醉恕哥话说了一半就看到了趴在餐桌上一动不动的千裕。 “累坏了，应该是睡着了。”辞言师父说。 “那让他先睡着吧，一会儿再把他叫起来。”醉恕哥说。 “醉恕哥，醉恕哥！”拿了食材在阳台烤串的我看见他出来了，喊了他一声，“你以前在极光会议把文件扔到极光身上过吗？” 我这个问题一问出来，醉恕哥的表情一下子就僵住了。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辞言师父和辅薪，问：“谁告诉你的？” 呃…… 气氛尴尬了好一会儿，醉恕哥回头看着辅薪：“你说的？” “唔……” 这个时候趴在桌子上的千裕举起了手：“不用问了，被砸了一脸文件的当事人就在这里了。” 啊？还真有啊？ 醉恕哥尴尬地咳了一声说：“好几年前的事了，当时年轻气盛不懂事，给谨极光赔罪了。” 年轻气盛不懂事？啊？那你那天让我给你舔鞋是怎么回事？啊？都三十一了，还年轻呢？啊？ 千裕在心里暗骂到。 不过心里骂归心里骂，千裕还是摆了摆手：“都过去的事了，别挂在心上。” “什么事啊？”这才从屋里出来的凉夜哥笑着问。 “没什么没什么。”醉恕哥赶紧打马虎眼。 “哦。千裕你这怎么了？”凉夜哥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千裕。 “总长！我要死了！”千裕一下子坐了起来抱住凉夜哥的手，“我要被累得猝死了！我这星期一共睡了四个小时！给我加薪！或者让我停职在家放假！求求你了！” “啊？你不是停职吗？怎么累成这样啊？”凉夜哥惊讶地问。 “你问你老公！问他！”千裕指着正在跟辅薪发狠的醉恕哥控诉道。凉夜还真不知道醉恕都干了什么？醉恕真的不跟他讲？可凉夜的惊讶又不像是装出来的。 而此时，醉恕哥正带着凶恶的表情小声跟辅薪说：“你是不是又乱说我坏话了？你等着，等我腾出空了就收拾你！” 凉夜哥看醉恕哥完全没注意到他的目光，干脆用手背打了一下醉恕哥的肩膀：“喂，你干嘛呢？辅薪把你怎么了？你这是要打击报复？” 醉恕哥赶紧赔笑说：“不敢不敢，我哪儿敢啊。” 凉夜哥笑：“辅薪，他要是打击报复你，你跟我说，我修理他。” “没有没有！副长没打击报复过我。” “嗯？醉恕？看来你这不是头一次了啊？”凉夜哥笑着问。 “没没没——辅薪你别乱说话！” 醉恕哥慌张的样子让他们哄笑了起来。 “总长！你别把我忘了！”笑够了，千裕嚷了起来。 “啊啊，对。醉恕，千裕不是停职吗？他怎么还上班？”凉夜哥问。 “啊，这个啊。这个不就是那么回事嘛。”醉恕哥笑着搪塞着把凉夜哥按到座位上，“来来来，我们的总长大人先坐下！我们的烧烤聚会要开始了！师父年纪长，请师父落座。” “你别糊弄我！千裕回协调司工作的事我怎么不知道？你给他停职解了？” “没有没有，风头那么紧我怎么敢？” “没解你让他回去干嘛？” “哎呀哎呀，先吃烧烤，先吃烧烤。好好的聚会别总说工作。回头再说，回头再说。”醉恕哥笑着按着凉夜哥的肩膀说，“师父快坐啊。辅薪也别站着了。都坐。” 看着他们满脸笑容聚在一起聊天，我羡慕得不行。我也想要那么多朋友，关系那么好的同事，也想要能在上流交际圈里和这么多厉害的人说话聊天。 而我现在，只是个蹲在阳台给大佬们烤串吃的小兵。 给他们上了第一波烤串之后，他们就开了隔音层，我也听不到他们聊天了。虽然有点寂寞，但是能看着凉夜哥和醉恕哥在家里也挺好。 后来又去给他们送了几次烧烤，听到他们在聊圣石和长迭什么的。醉恕哥叮嘱过，我也没敢多留，东西送到了就赶紧回去继续烤。好在他们在谈事，吃的速度比较慢，不然还真的供不上。 他们聊了好长时间，后来跟我说够了，剩下的我自己吃。我估计也是够了，七八斤的羊肉，二十几根烤肠，一斤多的干豆腐，还有七八个馒头，三十几串面筋，再不够我都害怕。太奢侈了，加上碳火和酒水零食，这一顿得好几百吧？ 我把剩下的放上烤炉烤了烤自己吃，虽然已经吃得有点饱了，可是烧烤的味道太诱人，我还是忍不住想都吃了。 我坐在那儿才吃了几口，我的小熊就响了。 我拿出小熊。发信人果然是响。我赶紧打开查看。 你没忘记我跟你说的凉夜的情况吧？这么多天了，心情整理好了？ 嗯……你上次跟我说的，关于我哥哥的病，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在此之前，我先问你几个问题。如果一定要让你选一个，你要保你自己的命，还是要保凉夜的命？ 我愣了一下，我的命？……不过我立即给它回了信息。 我要我哥活着。 那如果是辞言和醉恕跟你哥呢？或者说是整个净土和你哥相比呢？ 啊？…… 我抬起头看了看餐厅里还在吃东西说话的师父和醉恕哥。他们的命，还有全净土人的命……和我哥的命？ 我都要！他们都是我最亲的人！我的命可以不要，他们不行！更何况也不能连累净土那些无辜的人！ 那你的意思是你要看着你哥哥死吗？他还那么年轻，他那么出色，你要看着他在最好的年华，在他已经奋斗到净土权力顶峰的时候，在你面前死掉？人死了就不会再活过来了。你在这世上就再没有亲人了。你不要指望醉恕。醉恕他掀起圣石的事，为了保护你哥不受圣石问题的影响，他还要替你哥扛责任，他都自身难保了，根本无法照顾你。 不是，不是这样的。我想要哥哥活着，就算用我的命去换也无所谓。可是要拿师父和醉恕哥还有全净土的人的命去换，我做不到。我爱醉恕哥和师父，我不能因为自己的愿望就伤害完全无辜，甚至很爱我和哥哥的其他人。 我做不到。我不能伤害他们。他们都是我很重要的人。我也做不到伤害那些无辜的陌生人！ 还有四年多的时间，你哥哥就要死了。如果你不愿意救他，那就等于亲手杀了他。你哥哥把你从你妈妈的腹中取出来，你来到这个世上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从小就是他在照顾你，保护你，你就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吗？你要亲手杀了他？ 可是要用别人的命换我哥哥的命……我做不到。 你确定吗？你确定要在你23岁的时候永远失去你哥哥吗？就算你当了永夜的军官，就算你成了极光，哪怕你当了总长，他也都看不到了。也许等你四五十岁的时候，你连他的声音都会忘掉。他会永远消失在你的生命中，会在这个世界上消失，被你和整个世界慢慢淡忘。说不定等你年过百岁弥留之际，你就连他叫什么都会忘记！这也没关系吗！这些人，这个世界，真的比你的亲哥哥重要吗！想想那些欺负你的军官，排挤你的士兵，看不起你的同学，对你冷淡甚至不屑一顾的高级军官，想想玩弄你的感情和身体，伤害了你的灼光！再想想那些羞辱惩罚过你哥的人！他们活得好好的，却要你哥死！你哥凭什么就要死！那么好的人，那么优秀的人，凭什么那么年轻就要死？ 可是我不能……那些陌生人里也有善良的人，也不全都是这样的坏人啊！ 我原以为是你的话，你肯定愿意救他。现在看来是我错了。这世上压根不存在“不顾一切”这个词。人和人之间不只是友情会背叛，爱情是虚假，就连亲情也这么靠不住。关于他的事，我不会再跟你说了。你随意吧。等着四年后，因为你今天的善良，他死在你面前吧。凉夜真可怜，他为了让你过上好日子，为了让你一生无忧，才和永夜签了卖身合同，你住的房子，你的学费都是那合同的条款。你哥签合同的时候还那么小，还只是个小孩子，他为了你，把自己都卖给永夜了。每天省吃俭用，水果不吃，零食不碰，滴酒不沾，水也只喝办公室的，饭菜也都去食堂挑最便宜的吃，家里连冰箱和锅碗瓢盆都没有！全都是你来了才为你买的，冰箱里，家里才会有那么多看起来奢侈的吃的。他的命值一份永夜的编外家属工作岗位和十亿光尘，他用他的命保你后半生有一份稳定安全而体面的工作，有十亿的积蓄，还给你攒了三个多亿的钱，为了让他死后你能有人照顾，硬是和一开始根本没什么感觉的同性结了婚，第一次为了私事弄脏自己的手，把让你伤心让你痛苦的灼光调走降职，甚至授意他们随便折磨灼光，就为了保护你，给你报仇。就连他得了这病，也有一大半是因为你。他怕他拒绝接受实验，永夜会以违约为由撕掉如果他在永夜任职期间死亡就会给你一份终生工作，赔给你十亿光尘的合同！不是因为你，他会得这病吗！他拿了他的命换你一生衣食无忧生活安稳。可你，对他见死不救，为了所谓的善良，为了所谓的大义，为了那些根本和你无关，甚至还伤害过你和你哥的人，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人类真是高尚，你也真是高尚！ 我盯着最后一条短信看了好久，然后锁了屏。拿起不再那么热乎的烤馒头塞进嘴里，发着呆，机械地吃着。 不要……还有别的……不止这一……我已经试过……他是不会……最完美的结局…… 耳边又响起了那断断续续，根本听不懂在说什么的声音。 哪里会有完美的结局？ 哥哥死。或者所有人死。 哥哥…… 我看着餐厅里一脸认真正在跟极光们说话的凉夜哥。 看着他，我试着幻想了一下。 凉夜哥从眼前消失，其他人有说有笑地在吃着烤肉聊着天，没有人提及凉夜哥，没有人提及我，没有人为了凉夜哥的死而悲伤，没有人关心我的心情，我只能一个人躲在一边看着他们，在黑暗的角落里看着哥哥的照片哭。 不要……我不要…… 那另一个结局呢？ 所有人消失，屋子里放着轻柔的纯音乐，凉夜哥像往常那样从厨房拿了水果，躺在沙发上，一边吃水果一边看他喜欢的书，看到有意思的句子，脸上还会不自觉地微微露出笑容。 眼泪不受控制地不停涌出，嘴里塞满了烤馒头的我无法哭出声。我默默地低下头抱紧了自己的膝盖。 哥哥…… 醉恕哥，师父，一宫少尉，庚枢谋，队友，初晓副司令，谨极光，还有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的耀阳……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抬起头，放下了烤馒头，打开了小熊，颤抖着双手发出了短信。 所有人都消失的话，我哥哥怎么办？他需要食物，需要医生，需要生活。 这个你不用担心。所有人都消失，世界就会恢复永夜降临之前，你哥哥就会回到他原本生活的白昼世界，那个世界也和净土一样，有很多工作岗位，有很多人类，甚至还有净土所没有的阳光和神奇的电力。他那么优秀的人会过得很好。 真的……所有人都会消失吗？ 并不是全部。会有一部分可以适应白昼世界的人可以活下来。虽然并不是绝大多数，但也会有很多人得以活下来。但是，安心，你哥哥是完全可以适应白昼世界的。只不过，醉恕的体质无法离开辉晶。他一定会死。我看你和他关系很好，你有这个觉悟吗？ ……有。 不要冲动，不要头脑一热就草率决定。你真的想好了吗？这一步一旦踏出，就再也反悔不了了，你就再也回不到现在的生活了。我再最后确认一次，你有觉悟为了救凉夜一命，杀了醉恕，杀了辞言，杀光整个净土的人，还要搭上你自己的命，一生背负反叛者的骂名直到你死，甚至还会被凉夜恨一辈子吗？ 【我啊，最喜欢小月了。哥哥会永远保护我最爱的小月。】 那个时候，在污染区凉夜哥对我说的话，我一直都记得。这世上最爱我的是凉夜哥，最想保护我的也是凉夜哥。唯独他，我一定要让他幸福，一定要让他活着。 有。我只要我哥哥活着，我只要他幸福。 那好。那你要做的就是将净土全境的辉晶粉碎。永夜管辖15颗，圣石管辖5颗，共计二十颗。辉晶击碎的瞬间，原本被辉晶覆盖保护的区域会在几分钟内沦为污染区，你应该也清楚暴露在污染区六小时以上会变成夜魔或者当场死亡。也就是说如果区域内的人没有在六小时内转移到净土区，就会沦为夜魔或者即死。就等于是你亲手杀死的他们。而当你击碎全部的辉晶，净土就将不复存在，所有人只有两条路，要么不能适应污染区，当场死亡，要么适应了污染区，变成夜魔。而变成夜魔也有两种形态，一种是变为失去理智的普通夜魔，一种是变为有高智商的智夜魔。凉夜是可以在智夜魔和人类间随意安全地转换的特殊人类。无论是身处污染区还是净土，他都可以过得非常好。而污染区的实质就是永夜降临前的白昼世界。是永夜的降临将这个世界分成了使用电力的污染区和使用魔力的净土区。 对于你哥哥来说，变成智夜魔也不是什么感染，而是回到他最初人类的形态。但是对于净土其他的绝大多数人来说，是一场灾难。对于你来说也是一样。如果没有辉晶，暴露在污染区下，你也只有六个小时。最好的办法是击碎辉晶后六小时内回到净土。但是考虑到你现阶段的实力和事情暴露后永夜和圣石会采取的措施，你大概率会被针对，所以未必能在六小时内安全回到净土，尤其是在破坏最后几个辉晶的时候，所以建议你在击碎20辉晶的过程中如果有击碎成碎块的话，随身携带一枚碎块，就可以保证你不用受时间限制，小块的辉晶可以在小范围内发挥和整块辉晶同等的功效。辉晶是随着时间会慢慢成长的东西，哪怕是一个小碎块，也会长成一个巨大的覆盖很大范围的大辉晶。所以就算辉晶的碎块也好，必须全部粉碎，到最后，包括你手里的碎块也要粉碎，只有所有的辉晶全部粉碎，你哥哥体内的辉液成分才会彻底失活，他才能得救。 如果实在走投无路，你可以将辉晶碎块植入体内。不需要什么技术，对着自己把辉晶插进自己的血肉里，完全没入就行。15分钟，辉晶就可以和你的身体完成融合。这15分钟里你会失去一切反抗能力，很危险，所以记得去安全的地方植入。15分钟后，融合成功，你就会获得不老不死和超强愈合能力以及永远用不完的魔力储量。融合失败，你就会死亡。我不知道概率是多少，但风险太大，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毕竟你是能救你哥哥的唯一希望。但是即便成功了，你也要明白一件事。当最后一块辉晶粉碎，为了救你哥哥，你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杀了自己，因为你融合了辉晶，在本质上，你是一块人形辉晶。杀了自己很简单，凉夜的分解就可以，你自己的空间控制也可以，或者干脆用刀。因为辉晶愈合能力很强，所以得挑要害部位连续刺中，看情况才能判定你要刺自己多少下，也许两三下，也许几十下，过程会很痛苦，但是希望你能明白你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另外辉晶碎块自我修复能力的问题，到时候你可以去抢技术研发司的魔导器保护金属材料。就是每个魔导器上都会被套上的名为保护壳的东西。那是限制辉晶生长的东西，不需要全部包裹，一小块都够。我把辉晶具体位置和技术研发司储藏位置给你发过去。事情暴露之后，不要把通讯器带走，带你的小熊就行。永夜的通讯器有定位跟踪功能。会暴露你的位置，你会非常危险。辉晶存放地点都有重兵把守，还有很多验证措施，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挡着你的人杀了，挡着你的安保措施直接魔法毁掉，用魔导器全力一击粉碎辉晶就赶紧跑，你的目的是粉碎辉晶，不是跟军队打架。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系我。我给你发送数据。 响一口气说了一大堆，可我最担心的还是凉夜哥。这么做他就会得救吗？ 这样真的可以救哥哥吗？ 我没必要骗你，辉晶全部粉碎，作为魔导器的我也会失活变成石头，就等于死了。我没事找死干嘛？一切都是为了让凉夜活下去。 知道了。可是为什么宁可自己死也要救我哥？你和我不一样，你只是魔导器。 魔导器也是有感情的。 响只是回了我这么一句话就不再说了。 叮咚两声，来自响的邮件到了。我确认了一下，邮件附带的文件上画出了全净土辉晶的分布位置和具体情况，还有一份技术研发司的地图。 邮件看到了吧？还有就是，如果能不杀醉恕，最好也不要杀他，等辉晶全碎让他自己死就好了。在你成功前，你哥需要他照顾保护。而且你那么喜欢他，也会想多让他活一段时间吧？ ……嗯。 至于开始的顺序，我推荐是从圣石开始下手。从永夜开始的话，估计很快就会被发现。从圣石的话，也许还能拖个十天半个月的，尽量多在凉夜和醉恕身边陪陪他们吧，这也是你最后的幸福时光了。而且现在圣石和永夜的情况在这里摆着，永夜遇到了困难，如果你粉碎了圣石的辉晶，也算是帮了永夜，帮了醉恕和你哥。你尽快着手实行，别看你哥还有四年时间，20个辉晶，你突破防御粉碎还要时间，而且突破难度肯定会越来越大，你也需要时间休息和制定计划。 好。 还有就是……其实还有另一个方法可以救你哥。 诶？！还有其他办法？！ 什么办法？！ 给你哥植入辉晶碎块，让他成为辉晶，这样就不会产生排斥反应了。可我之前也说过，融合有可能是会死的。所以为了百分之百保证他的安全，你还是用第一种方法。 融合啊……融合就算了吧。活了还好说，万一死了……我要哥哥百分之百安全。 我知道了，我用第一种。谢谢你把这个方法也告诉我了。 告诉你这个方法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你要尽早拿到辉晶碎块，如果真的你不幸失败了，请你务必在临死前把辉晶碎块植入凉夜体内，让凉夜好歹还有个活下去的概率。凉夜就拜托你了。你是唯一的希望了。 我明白。我会救他的。 关上了小熊，我向餐厅里看了看正在一脸认真地听醉恕哥说话的凉夜哥。心里突然不再像刚被告知凉夜哥的死期的时候那么痛苦了。很幸福，很安心…… 哥哥，我不会让你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