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你要换工作

    这天是俞威恒入职黎氏集团以来第一个节假日以外的假期，然而放假的气氛实在有点凝重。他们一家三口找了个安静的茶馆坐下点了单，然而谁也没心情喝茶。俞威恒的母亲自不必说，就连俞威恒的父亲，在听说儿子如今年薪百万了之后，也一并沉默了下来。

    当然，关于自己的工作内容，俞威恒一个不该往外吐的词都没吐，只把自己工作内容中正常的部分略略交代了一下。隔行如隔山，从前俞威恒干项目经理的时候，二老就听不懂儿子的工作内容，如今转到了金融行业，就更是听得云里雾里。在俞威恒出生的那座十八线小城市里，月入三万已经是大大的出息了，年薪百万是什么概念，二老还真琢磨不过来。

    所以他们的思路齐齐偏向了一个地方。

    “威威，你这个老板……不会是真看上你了吧？”俞母还没说话，俞父先开了口。

    “哎呦……怎么就非得是看上我了……”俞威恒生无可恋地，“人家大老板有钱不行吗？”

    “有钱也不能往水里扔呀。”俞母又摆出了前一天晚上的腔调，“你是不是以为我没见识呀？就算是人家大老板是有钱，可真要有这么好的正经工作，那名牌大学毕业的，留过洋的，哪个不是上赶着抢，怎么会轮得到你？”

    “……就，运气呗。”

    “天底下就你运气好。”俞母显然不信。

    三个人齐齐沉默了一会，最终还是俞母开了口：“我说，要不然，你回家吧。”

    “啊？”

    “你说啥？”

    俞威恒没想到自家母后会来这么一出，俞父显然也没想到，登时把脸转了过去。

    “你不是一直想开餐馆吗。”俞母说，“我想了，也不是不行。你就回家里来开个小馆子，给你租个店面雇几个帮手的钱，我们家还不是出不起。你回了家，有什么事情，我还能照顾照顾你。”

    “我说玉兰，你没发烧吧？”俞父立马冷了脸，“威威好不容易在这大城市站稳脚跟，回去干嘛？再说，他身上可还有着三百多万房贷呢，开馆子，是赚是赔都不知道，哪有你说得那么轻巧。要我看，先这么干着……”

    “先这么干着？”俞母拔高了声音，“你自己都怀疑那个老板对我们家威威有意思，你还让他接着干？是不是等你儿子变成同性恋，你就满意了？”

    “你怎么说话呢？威威自己都说老板没那意思，你自己的儿子你不相信啊？”俞父这么说着，可听起来也不怎么有底气。

    “我相信有什么用？知道什么叫瓜田李下吗？就算威威清清白白，他在他那个同性恋老板下面干活，拿这么高工资，这要是传出去，难道就没人说闲话？”

    “嘿，你看你露出狐狸尾巴来了吧？你就是怕自己丢面子。”

    “什么叫我怕丢面子？那是我儿子的面子！”

    “好了好了……”俞威恒见这架势不对，赶紧劝住二老，摆出了破釜沉舟的勇气，“妈，要不这样——你俩搬过来住吧。”

    “搬过来住？”俞母狐疑起来，“住哪……？”

    “住我买的房子。”俞威恒贷款买的是套小三居，买下以后自己没住过，简单装修了一下就租了出去，自己租了个一居室住着，也是为了减轻点压力。他原本打算等房贷还得差不多、手头宽裕些了，再把父母接过来住，可眼下这情形，他也只能使出这招了，“我让那租客去找别的房子，你俩回家收拾收拾，弄好了就搬过来跟我一起住，以后就请你俩随时随地监督我的作风问题，成不？”

    “嘁，你这孩子。”俞威恒这话一说，俞母态度微变，却仍然锁着眉头，“可你那个老板毕竟是个同性恋，我想到你那办公桌跟他的在一间屋子里，心里总不大舒服。”

    “……您这是要我换工作呢。”俞威恒听出了言下之意，心想着果然还是躲不过这一出。

    “你之前干的那个什么……项目经理，不是也挺挣钱的吗？”俞母抱着手臂说，“妈虽然不懂，但也看得出来，你是为了钱才转的行吧？”

    当然是为了钱啊。俞威恒生无可恋地想。

    “要不……这样。”像是下定了什么重大的决心似的，俞母抱着手臂直起了上半身，“我们把家里两套房子都卖了，给你还贷款。”

    “你说什么梦话呢。”听俞母这么说，俞父立马打岔，“那两套房子加起来也就一百万上下，哪够？”

    “起码有了这个钱，威威就不用为了钱委屈自己！”俞母态度更加坚决起来，“再说，反正我还没老到走不动路呢，我还可以去工作，我刚在店门口看了，这地方服务员一个月都四五千呢。我就算搬过来住，也不靠威威养。”

    “行了妈。”俞威恒突然觉得喉咙里有点哽咽，“你俩先搬过来再说，工作的事情……我想想办法吧。你这一把年纪了就好好在家逗逗鸟弄弄花什么的，你出去工作我还不放心呢。”

    虽然早就想到母亲可能会因为自家老板是个同性恋这事儿让自己辞职，但母亲竟然会提出把家里房子都卖了为他还贷，还要出去工作，实在超出了俞威恒的预料。母亲那句“不用为了钱委屈自己”着实戳中了他的心坎——他突然意识到，如果当初不是想要快点还清房贷，好把爸妈接过来住，他其实并不会选择这样一份……过于考验他心理承受能力的工作。

    “那你这是答应了？”俞母问，“你会换工作的吧。”

    “我先看吧。”俞威恒说，“总得先找着下家。”

    “对对，就算换工作，也得是骑驴找马嘛。”俞父立刻帮腔。

    “那好吧。”谈话的最后，俞母也终于作出了一点小小的妥协。

    当天晚上，俞威恒成功说服父母住进了家旁边的高级酒店，然后回到自己的小公寓里，给老谭去了个电话。

    “我去，你要换工作？”接到俞威恒电话的老谭音量至少是平时的两倍，“咋想不开呢？”

    俞威恒躺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只听得老谭长吁短叹道：“唉，能想出拿家里两套房来收买你这种点子，令堂的确是个狠角色啊。那黎总这边，你准备怎么办？”

    “我明儿个当面和他说吧。唉。”俞威恒也叹了口气。他工作了九年多，跳槽过四次，第一次跳槽的时候还有点舍不得，后来几次心情就没什么波澜了，到了这一次，心情竟然又变得十分复杂。

    也不知道老板的病什么时候能治好。俞威恒想。反正要是治好了，贾天佑那小子肯定高兴得给他狂发消息吧。

    “那就好，省得我对不住你。”老谭说。

    “啥意思？”俞威恒不解。

    “我跟黎氏有协议关系，你们这些经我介绍入职黎氏的重点员工一旦在思想上有什么变动，我是有义务立即汇报的。”老谭说，“你要是打算悄不知声找着了下家再闪电离职，我可就要对不住你了。”

    “我原来这么想过。”俞威恒说，“可想想，我这位子好像也没那么好招……还是等你这边找着了人，我再走比较好。哎，说起来，最近形势怎么样？有好的机会不？”

    “这个嘛，哥就算现在给你介绍，也是浪费你时间。”老谭神秘兮兮地说，“我想，你明天就知道哥这话啥意思了。”

    “啥意思？你现在说不行吗？”俞威恒好奇心被勾起来了。

    “没啥，明天再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