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物以类聚
冬猎的日期已经过去了一半，池安然每天钓些鱼回来烤了吃，也曾不着痕迹地去太子云叶燎的木屋偷偷观摩，但总觉得也没什么契机结识，于是便只是成天瞎逛。 说起来之前那只兔子已经养得肥了一些，还挺通人性，一直跟在池安然身旁蹦蹦跳跳的，好像也不畏惧这天寒地冻。一人一兔就在猎场的森林里走着，池安然手里拿着些工具，准备去森林里布些陷阱抓点小动物来吃。 “嗖——”地一声，一只箭矢破空而来，池安然一惊，身体已经作出反应躲开了。 环顾四周，一个熟悉的人影从积雪的灌木后慢慢上前来。 “抱歉，我以为是一只野鹿。”声音空灵悦耳，像泉水叮咚的声音，那人竟是手持弓箭的云叶惊鸿，一个人摇着轮椅，随从站在远处候着，应该是为了避免打扰六皇子狩猎。 “见过六皇子。”池安然干瘪地行了个礼，他今天穿的是一身褐色的貂裘，从远处看也许真像一只鹿吧，但是一抬头看云叶惊鸿的眼神，就感觉这家伙是故意的。 脚边的小兔子因为这一箭受了惊，不停地颤抖，池安然便将它抱入怀中抚摸。 “这只兔子是……？”云叶惊鸿能猜到这是自己之前射伤的兔子，但还是问了一句。 “是我捡来的。”池安然笑了笑，“说来可笑，在这里待了五六日，什么也猎不到。不知哪位好心人射中了这只兔子没拿走，我便笑纳了。” 云叶惊鸿了然地点了点头：“你住在猎场里？怎么没有带护卫。” “是，在下喜欢清净，故而遣散了护卫。”池安然也不知道在北国跟皇子说话该用什么自称，反正这厮也是个没架子的，那就随意一点好了。 “巧事，我也是嫌护卫太多吵闹得紧。”云叶惊鸿许是看他处事低调话少，便主动伸出了橄榄枝，“不知可否有幸同行？” “自是。”池安然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皇子的要求当然不能拒绝了，于是将兔子放在他怀中，走到身后去推轮椅，“那便要麻烦六皇子替在下照顾小兔了。” 这只兔子似乎还记得是谁射伤了它，在怀里瑟瑟发抖不敢动弹。云叶惊鸿轻抚一下兔子软软的背，感觉它似乎肥了不少。 “我与欧家公子同行，你在远处跟着即可。”交代了随从之后，云叶惊鸿便问池安然，“可否去你住的屋子，我都住在外面客栈，不知住在猎场里面是何光景。” “好。” 身后远远跟着的随从名为青玉，那是五皇兄云叶风硬塞给自己的护卫，美其名曰要保护云叶惊鸿冬猎之行，实则监视自己，好让他足不出宫便能了解云叶惊鸿的行动。碍于皇兄的面子无法拒绝，但已被他贴身跟了五六日，着实有些烦闷。 这欧家长子性格温吞，连只兔子也舍不得杀，倒是一个不错的棋子。虽说是庶出身份低微了些，但很好控制。 “到了。”池安然将轮椅推进木屋，他方才出去也没有多久，屋子里喝剩的鱼汤还冒着热气儿，放在桌上的碗也还没洗。 “让殿下见笑了。”动作自然地把碗放进水池里，那里面已经泡着好几个未洗的碗。赶着影走的时候比谁都坚决，人都了才开始怀念人家勤勤恳恳，水太冷了，每次池安然都得烧热水洗碗，麻烦得恨不能一周才洗一次。 “本想欧家竟让你独自一人参加冬猎，现在看来你倒是当郊游来了。”云叶惊鸿看着这满屋子生活痕迹，什么都有就是没有猎物，忍俊不禁。 池安然略带尴尬地挠了挠头，扯开话题：“不知殿下这几日收获如何？” “嗯……比起皇兄们不值一提。”云叶惊鸿轻描淡写地打了个太极，便将怀中的兔子放下，看它迫不及待地便小跑到池安然脚边，“你这里似是一只猎物也没有，倒是如何交差？”欧家不可能是让自家公子来观光游玩的，肯定别有目的才对。 “殿下也知我是庶出，家里哪有什么期盼呢？”池安然自嘲般地笑了笑，大飙演技。 池安然生起了火，与云叶惊鸿聊了一会儿，两人看似相谈甚欢，实则互相试探，好久没有拿出自己最社畜的一面来应付领导般地聊天了，池安然有些心累。 果然勾心斗角啥的，真是无聊啊。 下午他陪着云叶惊鸿去狩猎，见他即使是坐在轮椅上也能精准地射中一只正在灌木中觅食的山羊，并且一击毙命，不由得非常地佩服。 云叶惊鸿对池安然如何自己一个人在猎场里生存表示好奇，于是池安然带着他一起去钓了鱼，还告诉他湖边的有些野菜是可以吃的，至于为什么知道，因为他尝过了。 “这，你倒是不怕中毒？”云叶惊鸿哭笑不得，这漫天冰雪的能生存下来的野菜，谁知道会不会有毒，池安然竟然就毫不顾忌地吃了。 其实是因为以前师父跟自己说过，长于湖边，周遭还有小鱼小虾类群聚的这类野菜一般是无毒的。也算是一个野外生存小技巧？ 这样的生活倒是有趣，没想到欧蓝年纪轻轻却活得像个隐士似的。云叶惊鸿来了兴趣，本来打算傍晚便回到客栈去的，现在竟然想留下在池安然的木屋中住一晚。 随从青玉面露难色：“六皇子殿下，这怕是……” 云叶惊鸿一向风淡云清的神色突然带了些威胁：“青玉，何时我的决定还轮到你来干涉？” “是……”青玉浑身一颤，便自觉到木屋外边守着了。 “殿下要留住当然是在下的荣幸。”池安然已经拿着匕首将山羊的肚子剖开，把内脏处理干净，今晚吃烤羊腿改善伙食，真不错，“不过我这里只有一张床，可能要委屈殿下了。” 云叶惊鸿挑眉，这猎物都将要上交称重计量的，这小子倒是不把自己当外人，就这样把他打的山羊给烤了。 池安然把一半的羊肉包好放到一个装满了雪的木桶里保鲜，将另一半烤得香味四溢，两条羊腿掰出来正好一人一只。虽说这木屋里准备的佐料不算丰富，不过只要有油盐，再来点孜然，就足够对付了。 他早就饿了，把羊腿递给云叶惊鸿后自己便毫无形象地大快朵颐起来。 云叶惊鸿斯文地用小刀将羊腿上的肉割下来，再拿筷子夹起放入嘴中，连咀嚼的动作都是慢条斯理，见池安然吃得满手满嘴都是油，笑道：“欧公子性格直爽，又懂得照顾人，连厨艺都如此好，怎么我听说你至今未娶？” 这个事情就只有真正的欧蓝知道了，池安然故作郁闷地说：“欧蓝身份低微，京都的姑娘们都看不上罢了。” “那你觉得，我三皇姐如何？”云叶莲虽早已到了适婚的年龄，但性格刁钻跋扈，不过长了一副好皮囊，母妃又是正受宠，京都十大家族中想要攀高枝的人还是不少的。 “殿下不要开玩笑了，在下可高攀不起皇女殿下。”池安然愣了一下，好像云叶莲长得是挺好看，可这和他一个gay又有什么关系呢？ “如果我说，我可以让你高攀得起呢？”云叶莲再漂亮也不过只是一个女人罢了，娶了她获得的权势，才是真正让人无法拒绝的东西。云叶惊鸿深邃的大眼睛眨了眨，也许他觉得是一种魅惑人心的暗示，但池安然只看到了大写的“可爱”两个字，毕竟他长得太奶狗了！ “殿下……还请明示。”池安然装出一脸懵的样子。 “从今往后效忠于我，绝无二心——”云叶惊鸿也不拆穿，轻声说道，“别说是云叶莲，你想要什么，都可以给你。” 玉玺也可以吗？池安然默默地在心里问了一句，这话要是问出口直接就被云叶惊鸿一刀捅死以绝后患了。 “可我只是欧家的庶子……”池安然犹豫地说着，看来云叶惊鸿比想象中的有野心多了，同时又是个目标人物，那扶植他做皇帝应该没错。 “你只需要按照我说的去做便可，与你身份不符的事，我也不会交予你。”云叶惊鸿低声说着，声音空灵犹如远处的歌声，蛊惑人心的事情他最为擅长。 “遵命……承蒙殿下赏识……”池安然双眼无神地回答。 只花费了一天时间便已达到目的，云叶惊鸿却觉得有种异样的感觉，他本来只是为了展现自己的亲和说要留下来，现在已经可以再寻理由离开，但是欧蓝的反应给他一种从未有过的直觉，那便是这个人没有他表现的如此简单。 于是云叶惊鸿决定还是要留下来多观察一阵，毕竟他的计划容不得半点差错。 饭后两人去散了会儿步，这也是池安然的老行程了，不过今日他倍感难受，因为一直在应付云叶惊鸿的试探，两人说话都夹着好几层意思，就看对方怎么理解，搞得他口干舌燥，累得只想闭嘴。 好不容易扯到夜色渐浓了两人回到木屋，池安然整理好床铺，又多铺了几层绒，毕竟多了个养尊处优的皇子殿下，免得万一他睡到半夜觉得不舒服，就像豌豆公主那样。 木屋里的床其实还挺大的，池安然先问了一下云叶惊鸿要睡里边还是外边，他说随意。于是池安然就睡到里边去了，因为他睡觉不太老实喜欢翻身和乱抱东西，为了避免给尊贵的皇子殿下留下不好的印象，他决定要对着墙睡。 然后因为云叶惊鸿双腿残疾，他也不愿意让青玉进来帮忙，于是池安然就只能代为效劳，帮他把外衫脱了，从轮椅上抱起云叶惊鸿放到床上。期间还要解决云叶惊鸿各种类似于“被子太厚有些热”“枕头倒是有些矮了”等等问题。 内心疯狂吐槽云叶惊鸿哪是皇子，他明明是公主。 熄了烛火上了床，池安然小心地跨过他的身体翻到里边去躺着，心想这半夜起来上个厕所也得跟做贼似的蹑手蹑脚。 池安然伺候了一天皇子殿下，比平日自己一人累多了，刚躺上床，一阵浓浓的困意袭来。 云叶惊鸿显然并不想放过他，即使在黑暗之中池安然也能感受到他那双大眼睛正盯着自己看：“为何背对着我睡？” “睡相不好，怕扰了殿下。”池安然简洁地回答，打了个呵欠。 “可你贴着墙面，不会觉得冷？” “有被子盖着，不冷。” “不知欧公子冬猎结束后有何打算？” “暂无……打算。”池安然没忍住又打了个呵欠。 “看来欧公子困了，那便早些睡吧。” “殿下也睡吧。”总算完事了。 一阵沉寂，池安然总算能够安心地入睡，他脑子里开始不受控制地回想今日吃的烤羊腿，想着想着就要进入梦乡了。 “抱歉……欧公子，被子有些薄了，能否再加一床？”云叶惊鸿突然轻声说道。 阿！西！巴！不是你特么之前说被子太厚了让我拿走一床的吗！池安然猛地坐起身来，默默地下床拿了被子来盖上，一言不发地躺下。 “多谢欧公子。”云叶惊鸿的眼里似乎有笑意，“但我现在好像睡不着，能麻烦你给我讲些故事听吗？” “从前……有一只羊……”池安然的上眼皮和下眼皮打得不可开交，“后来它睡着了……没了。” “欧公子如此敷衍本殿下？”云叶惊鸿来劲了一般，拿出皇子的身份来压他。 池安然这下是被惹得炸毛了，直接睁开眼转过身，死死地盯着面前这人，因为没有烛光看不见他的神色，但直觉告诉池安然他一定笑得很开心：“你到底睡不睡？” 云叶惊鸿轻笑一声，语气里一股了然：“我倒是更喜欢你真实的样子，欧蓝，告诉我，你讨厌我吗？” 池安然气急反笑：“呵，我更讨厌你真实的样子。” “你不是欧蓝，”云叶惊鸿的语气中带着笃定，“欧家的庶子性格懦弱，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如此跟我说话。” “你还不是瘸子呢。”池安然没好气地伸出手捏了一把他的腿，对方毫无防备地颤抖了一下，虽然腿的动作有些迟钝，但绝对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原来被你发现了。”不过也是因为他没想遮掩，毕竟眼前这人和自己太“投缘”，云叶惊鸿仿佛开玩笑一般地说，“要不要灭口好呢？” “有什么事咱们明天再说行不。”池安然长叹一口气，感觉被子中间镂空有些冷，于是凑近了些，两人的身体触碰在一起。 池安然的身体有些凉，云叶惊鸿不适地往旁边挪了一些：“那你至少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池安然。”我谁也不是，只不过是个想睡觉的人。 结果两人都睡着之后，池安然因为云叶惊鸿身体比他暖和，下意识地把他抱着睡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