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一箭穿心
对面入住了一个脑子有洞的人。 蛮神奇的,这样都能活着诶。 东条一郎坐在地上发呆的时候,对面的人蹲下,对着他挥了挥手。 “嗨,新室友。” 这个人的声音……该怎么说呢,有种漫不经心般的倦怠感。 “富久田保津……啊,是开洞。” 东条一郎点头,“你的井没有什么攻击性啊……” 所以鸣瓢一个人很快就搞定了。 没有让他死过,是个好井。 诶,但是…… 住在对面了? “话太多了,东条。” “啊,秋人前辈——” 即使看不到,东条一郎露出了笑容。 没有转头,没有抬头,因为什么角度都绝对看不到隔壁的鸣瓢秋人——他知道的。 东条一郎看着地面,眼神平静。 “井的事情,还有与其相关的一切,都是秘密。” “知道了。” 东条一郎沉默下来。 他从胸前口袋拿出了一个小本子,捏着下巴往前翻了几页,又翻到最新页,记下了一条新的信息: 【井是秘密,不能和别人说。】 “话说以前没有注意过的话……你,是我和鸣瓢前辈意外第一个室友诶!”东条把小本子放回原位,抬头直视富久田,“欢迎!……啊,欢迎入狱是不是不太好……” 再次低头的东条看不见,对面的富久田眼看着鸣瓢表情无奈地移开眼神,“……啊,没有关系的。”富久田慢吞吞地回应,“环境还不错,除了有一点无聊以外……” “唔,如果表现得好的话,可以试试去找百贵哥要几本书之类的东西……” 手上的笔转出了花。 “如果表现得好的话……” 慢慢地,慢慢地,东条闭了闭眼睛,又突然睁开。 笔从他的指尖甩出去了。 “……” 东条一郎有点蒙地看了看对面。 我是什么时候搬到这里来的? 东条一郎开始怀疑人生了。 他上次睁眼睛,对面好像还是一个粉色头发的男人来着。 低头,自己正盘腿坐在地上,笔落在旁边;胸前口袋里的本子—— 他拿出来,一页一页地翻。 # 失忆症并没有好转,不如说,频率和程度都在飞速恶化。 一睁眼,连自己为什么在这里都不知道,世界就被分为“隔壁的鸣瓢秋人前辈”和“生活注意事项”。 大部分时间,鸣瓢秋人可靠极了,东条站在路口交汇处发呆时,会一言不发地越过他走在前面;如果看着鸣瓢欲言又止的话,有可能会抬抬眼睛,又把眼神放在别的地方,“鸣瓢秋人。” 后来他往本子上记了不少东西,偶尔还会撕掉几页没什么用的胡乱日记,他听鸣瓢说过开洞的事情,就在笔记本上记了一行字。 【富久田保津,开洞,额头上有大面积的伤,鸣瓢秋人一个人去过他的井。】 他不是什么都记不住,也会很容易地想起些什么——凡是痛苦,凡有血肉横飞,带有眼泪和悲痛,他能清晰的记得,如果接触到相似的东西,甚至可以连细节都完全想起。 所以东条一郎最熟悉的还是鸣瓢秋人。 ……不如说是记得破碎的酒井户。 认识富久田之后,回忆的规律似乎又有点明显了,看到开洞的疤痕,并不会使东条一郎印象深刻。 因为富久田并不痛苦吗? 东条一郎问他的时候,他似乎是笑着回答了些什么,东条一郎对他的答案没有什么印象,唯有那个微妙的笑容,印象深刻。 没有多久,也许是富久田来的第二天,或者第三天—— 百贵哥——笔记上写着【外冷内热的上司加监管者】——派人把东条从监狱里拎出来了。 没进过的屋子,奇怪的机器,躺在机器上的,粉色头发的男人…… 当男人突然睁开眼睛,难以抑制地剧烈喘息时—— 东条一郎想起来,鸣瓢秋人是他的“前辈”。 因为鸣瓢秋人遇见了危险的井,所以东条一郎过来试着保护他。 ……井是什么? 他沉默着向空着的机器走去,鸣瓢似乎注视着他,直到东条坐进罔象女,才重新闭上眼睛。 【酒井户投入】 【空井户投入】 要……保护他才行。 # 地面在慢慢上升。 光。 水声。 轻微的——枪声。 有个白裙子的女孩子倒下了。 ——佳爱琉。 穿着改造军装的男人瞬间移开了眼神,在人群中扫视,一下子锁定了目标。 使命是……保护酒井户。 于是,余光刚看见白裙子女孩的酒井户,直接被陌生人按倒了。 “谁……?” 一手按着正牌侦探的脑壳,甚至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空井户蹲在地上,压了压帽子,眼神扫过混乱的人群。 尸体乱七八糟的,子弹好像来自四面八方—— 不行,只是趴下不行,卧倒的人仍然会被击杀,这个狙击角度…… “动起来。”他低头,对着酒井户说。 随机杀掉?还是……? 空井户拉过来一具尸体,看了两眼伤口,完全穿过,用尸体当掩体也没有用。 人们尖叫,一个一个的死去。 不规律的间隔。 只有一个狙击手,还是虐杀狂? “喂,你不……?” 趴着慢慢移动的酒井户看了一眼蹲在他旁边的人。 “暂时找不到反击的办法。”空井户低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在随机开枪的情况下,会先杀死比较容易击中的我。” # 结果该说……不愧是名侦探吗? 也许是之前就找到了什么线索也不一定,空井户死亡之前就找到了同样在爬的犯人。 从巨大的陌生机器上醒来,揉了揉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的鸣瓢。 鸣瓢秋人睁开眼,本来是看着天花板发呆,直到阴暗的室内突然亮起,他闭了闭眼,坐起身—— 一睁眼,就是蓝眼睛的空井户。 ……不,只是个面无表情的东条一郎而已。 怎么回事? 门打开,百贵走进来,刚准备和鸣瓢提一下关于烟火师的事情——虽然知道可能性不大,尽量少往停尸房加一具尸体……或者说,不想再给鸣瓢劣迹斑斑的记录继续加长了。 理性的蛛丝,今天也是将断未断的状态呢。 结果他旁边,腰间别着枪的警卫刚接近,照常拿出手铐准备好的时候—— 旁边突然窜出来了一个黑影。 让人难以反应,抢了警卫的枪,背对着鸣瓢,手速极快地上保险瞄准开枪—— 鸣瓢秋人眼疾手快,一只手抓着东条一郎的手腕往上,另一只手扼住他的脖子向后。 “砰——!” 子弹落空了。 “……” “……” 一片寂静。 被夺了枪的警卫没有控制好表情,目瞪口呆。 东条一郎抿着唇,皱眉,看向鸣瓢的方向——角度原因,看到之前,就已经被夺走了枪,没有丝毫反抗地被按在了地上。 迅速把枪丢远,没忍住踹了表情无辜的家伙一脚——“你疯——啧。” 他疯了。 内心烦躁,抢过警卫手上的手铐,给地上的东条一郎戴上,鸣瓢秋人表情阴郁,“你已经出井了。” 东条一郎侧过脸,蓝眼睛盯着鸣瓢。 鸣瓢和东条一郎对视。 东条一郎没有任何反应。 “……他们不会杀掉我。”鸣瓢秋人深呼吸,“老实点。” 东条一郎看了鸣瓢一会,移开了视线,看着地面。 配合地被警卫扯起来,全程没反应,只是低着头,和鸣瓢擦肩而过。 # 禁闭室。 呆了大概……十几个小时。 东条一郎,或者说,“空井户”——侧过头,看着被打开的门。 鸣瓢秋人无语了几秒钟,警卫把手铐打开,他揉了揉手腕,看了一眼东条一郎对面的玻璃箱,内心深处有那么半分的后悔。 应该把烟火师留到明天再杀。 东条一郎的玻璃箱似乎比他的大一点点,同样是腿伸不直的状态,对面的东条一郎可以把头放在膝盖上直直地看着鸣瓢,鸣瓢把胳膊挡在脸前,想要侧过脸就做不到了。 “……够了吧。” “……” “东条一郎。” “……” “……” 许久的沉默。 灯光突然变暗。 鸣瓢怔了一下。 昏暗的光线下,他稍微放下手臂,又对上了东条一郎的眼睛。 是有些暗淡的蓝色。 “……你不是酒井户,酒井户呢?” “……” 酒井户……大概是,什么都不记得,年轻了那么几年的鸣瓢秋人吧。 有些自嘲地扯了扯嘴角,鸣瓢有些疲惫地闭上眼,“别犯傻了,东条。” 那目光有若实质,放在他的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移走了,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移回来的。 “……” 鸣瓢睁开眼,就看到了那个讨人厌的笑容。 即使是惩罚性质的小箱子里,神父看起来仍然是悠闲并且大权在握——总之,怎么看都很欠揍。 “嗨。”神父幅度很小地挥了挥手,算是打招呼,“最近多谢你照顾了。” 从这个人格这边听到这种话,使人——不,因为说话的人很糟糕,礼节性的普通言语也变成讽刺了。 面对这种糟糕的家伙,不如面对空井户。 “……” 但是,提起空井户——又的确有事情不得不问。 “为什么,”鸣瓢的声音干涩,“空井户会跟着出井?” 这句话,稍微翻译一下,意思是——原本井外的那个,和鸣瓢相处最久的那个“东条一郎”哪里去了? “……” 神父的眼神往下移了一点,没有再看鸣瓢,蓝眼睛带上一丝暗色,“啊……空井户,大概就是,除了要保护酒井户以外什么都不记得,年轻了几岁的东条一郎吧?” 他说着说着,笑容又有些加深,“大概是在罔象女上失忆了,只记得井里面那几分钟的事情了。” “……” 鸣瓢秋人再次闭上眼。 “但你什么都记得。”他平淡地指出,“什么失忆症……你明明记得很清楚吧?” 他没有看着,但的确有种被注视的感觉——背脊发凉,但是指尖和喉咙都隐隐发热,“故意要那个人格全都忘掉……你在做什么好事呢。” “啊,鸣瓢,很厉害。” 对面的箱子发出几声响声,但绝对不可能动弹或者打开——所以鸣瓢没有理他,仍然闭着眼睛,“废话少说。” “……” 明明没有什么信息,仅仅是靠推理——这种能力,真是太棒了。 神父的指尖动了动,抬起手,指腹轻轻地抹过玻璃,“因为他真是太刨根问底了——虽然,我可以理解,这一部分应该是来自于你……智慧是一种新的性感嘛。” “……” 鸣瓢皱眉。 他睁开眼,看着昏暗光线中自己围出的一小块空间,烦躁感有些压不下去,窄小的空间让他甚至无法彻底无视—— 他不想看着这副样子的“东条一郎”。 这几天,东条一郎不间断的失忆,鸣瓢秋人的心情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 不想承认也好,觉得麻烦也好——某位跟在他后面的事儿精,逐渐放慢了脚步时……鸣瓢秋人没办法不回头。 被缠着的时候觉得很烦人,真的渐行渐远,又觉得像是缺了什么一样——啧,人类的劣根性,无法保持理智,走入了圈套。 极度的安静中,鸣瓢秋人几乎能听见东条一郎平稳的呼吸声。 最终,鸣瓢选择直视。 他不声不响地抬眼,看向对面—— 一团红色几乎刺痛眼睛。 “!” “啊,抱歉……弄脏了。” 对面的家伙正在用手指在那边抹来抹去——玻璃不会轻易留住颜色,即使是很快就能凝固的血浆——红色,一大块红色,刚好遮住了东条的脸。 “嗯……这是有点……走的时候要擦一下?啊……” 室内安静极了——以至于,东条一郎絮絮叨叨的碎碎念也能听得清。 “擦不干净的吧……” 无论是略显微妙的叹气声,皮肉和玻璃摩擦的,令人不愉快的噪声—— “真是过分啊……” 还是血滴在血泊中的轻微水声。 全都一清二楚。 除了对面那个人究竟是谁,一切都已经很清楚了—— “伤在哪里?”鸣瓢突然开口询问。 “啊?……啊,在手心。” 估计只是毛细血管,不用管。 鸣瓢看着对面——那只刚刚还在玻璃上不断把血抹开的手停下了。 “……” 微妙地沉默了几秒钟。 然后…… 低沉的笑声。 “为什么会关心?” 略带嘶哑的呢喃声。 “这可真是太诡异了。” 即使藏在乱七八糟的红色后面—— “……但还算合理。” 鸣瓢仍然有被注视着的感觉。 鸣瓢秋人还记东条一郎刚进来那会,即使是面对面的讲话,眼神也是放空的;不知何时开始,空井户时时刻刻盯着酒井户,东条一郎也会在鸣瓢出现的第一瞬间看过去,眼睛一直寡廉鲜耻地黏在鸣瓢身上,甚至神父人格出来的时候,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眼神也从未移开。 # “因为你在看着,”东条一郎慢慢收拢手指,“所以一直在克制着不做出格的事情……被拴住了啊。” 尖锐的疼痛感亲吻着手心,既像是撕咬又像是舔舐。 许久未活跃的神经猛然惊醒,像是溺水者终于冲出水面,挣扎着呼吸到了一口氧气。 他把稍微合拢的伤口用力挣开,在崭新的疼痛中感受真实。 “这可真是太诡异了……鸣瓢先生,也许你被缠住了也不一定。” 东条一郎颇为艰难地歪了歪身子,试图越过那团红色去看对面的男人—— 一瞬间,与一抹颇为平淡的绿色对上了。 正在使劲伸展的手掌一下子握住。 伤口被完美地藏住了。 东条一郎没有移开视线。 “拴住了却不理人,被缠住也不驱赶,被亲近也不回应……鸣瓢先生,这是渣男行为哦。” “……你还真敢说啊。”鸣瓢嗤笑了一声,嘲讽的意味简直快要溢出来了,“装作一副听话的样子,打着忘记路的幌子甩掉警卫在仓里乱转,如果驱赶有用的话,你换别人去折腾啊。” “倒不是说假装忘记了……嘛,应该算是睡糊涂了?” 血渍已经有些干掉了,可以用指甲一点一点刮掉。 “什么时候他们会突然忘记自己正醒着,是我没办法控制的事情。” 轻微的噪声中,鸣瓢的眼神微微下移,看着东条染上血迹的袖口,“你分不清楚梦和现实。” “鸣瓢先生经常做梦吗?” 东条一郎勾起笑容,“噩梦?” 他从鸣瓢的脸上捕捉到了一闪而逝的不快,于是分外愉快地努力凑近了一点,“连环梦?真实的梦?醒不来的梦?” 他歪了歪头,额角抵在冰凉的玻璃上,“在醒过来之前,没有办法知道这是不是梦啊。” 他的语气脱离了神父的故作神秘,慢慢接近鸣瓢熟悉的那个人。 “要怎么确认自己正醒着?” 做梦的时候,思维是混乱的。 将一切看做理所当然,但是细想想的话,是找不到逻辑的。 “我可以记得所有细节哦,每一寸的梦境或者幻想……” 拳头轻轻抵在玻璃上,慢慢展开。 “我小时候梦见过自己在安静的世界生活了一年,醒过来的时候差点不知道该怎么说话;回忆自己的相貌,思维稍稍走偏,就对镜子里的自己感到陌生;脑子里一纵即逝的虚幻对于我来说太真实了,而现实……” 虚假得像是个梦。 东条一郎像是生活在玻璃箱里一样。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除了疼痛以外的一切都很模糊,就像是水中的人试图听清楚岸上的言语,失真并且难以理解的感受让他无所适从……除了疼痛。 混乱而不切实际,没有着力点的人生,唯有让人心跳加速的疼痛让他安定;而现实中,能吸引到他的,也只有——让人心脏被牵扯着下沉的痛苦。 自己的也好,他人的更好。 但是——伤害自己是没有代价的。 ……嘛,鉴于他是一个说话不用负责任的精神病患者,理应对这句话半信半疑。 那么就换做——伤害自己的代价比起伤害别人小很多,好了。 东条一郎拥有自己的思维系统,也许是某种障碍带来的专注力,看不见的单向透视玻璃将他与外界的感情隔开,他更加自如地审视着外界,而外界的人们只能看见单面镜上的倒影。 无论镜子那面的人们看见什么,单面镜的另一边,透过玻璃看着世界的东条一郎是没有变化的。 依旧无聊并且昏昏欲睡。 梦中的人难以自控。 他只能靠疼痛把自己锚定在现实,但他的记忆力是有些糟糕的好,以至于脑中虚伪的疼痛如此真实。 唯有真正的痛苦可以与之媲美。 唯有真实的痛苦可以唤醒他。 ……但是。 神父,空井户,和某个女高中生,某个小女孩,甚至尖叫的疯子和ky精,都只是东条一郎的梦而已。 ……唔,最近,空井户的梦占的时间好多啊…… 手心的疼痛有些麻木了,他的精神又飞散开。 玻璃箱中的男人眼皮沉了沉,打了个哈欠。 怎么回事呢?……真是奇怪啊,做了个好长的梦。 明明梦里有试着受伤,但是……受伤之后,疼痛的不只我一个人。 ……本来也没什么关系,要是能顺便伤害别人,也是好事。 但是……但是…… 东条一郎眼中,正在逐步变得模糊的世界中,鸣瓢秋人的眼神是清醒的。 仿佛汲取了足够的痛苦,因此在现实中稳稳扎根了一样。 真是羡慕啊。 ……如果只是羡慕的话,为什么不想他再痛苦一些?空井户真是一个奇怪的梦……明明也是什么都感觉不到吧? 为什么拒绝鸣瓢的痛苦呢? 那个不希望鸣瓢受伤的空井户,因为违背了生存游戏的规则,失去的自己的真实。 没有痛苦,太过放松的人生,脑子都迟缓了起来,慢慢没办法思考了。 身为一个副人格,失去了思考能力,就相当于死掉了。 ……因为,这样的话,醒来的东条会忘记这个梦的。 东条的眼神微微放空,手心正抵着玻璃。 已经失去血色的伤口落在无数疤痕之中,横穿手掌,几乎深可见骨。 他抬眼,对上那双绿色的眼睛。 啊,在看着我呢。 真可爱。 他所在的玻璃箱打开了,他摸索着起身,步履摇晃,用麻木到失去知觉的腿靠近了鸣瓢的玻璃箱。 在鸣瓢身边坐下,舒了一口气。 “真是奇怪的家伙……” 东条一郎眯着眼睛,轻轻地敲了敲玻璃,和鸣瓢手指靠得很近的地方。 玻璃箱中,鸣瓢的指尖颤了一下,被他用力握紧了。 像是刺猬竖起了刺。 稍微靠近就会被刺伤了。 ……真是太好了。 来试着刺伤我吧。 东条一郎的脑子里,许多种思维来回乱晃,旧日的身影在耳边呢喃,即使他努力活动着手,也没有办法自制的越来越困了。 也许是伤口不够大,也许是……他想错了,这只是个梦。 “鸣瓢……秋人。”他呢喃着,“你又杀死了谁呢?开洞?……烟火师?” 好困,好困,眼睛快要睁不开了。 他扯出笑容。 “好厉害,只要靠语言就可以杀人,这种智慧,真是太棒了——” 找不到什么形容词。 要说的话,就是很起。 身体明明很久都没有感觉到痛苦以外的感觉,但是仅仅是看着一个玻璃箱里动弹不得的大叔而已……起得太快了吧。 稍微变换了一下坐姿,曲起贴着玻璃箱那边的腿,他看着箱中的鸣瓢,终于控制不住的稍微闭了闭眼睛。 “为什么不试试和我说话呢?” 他小声喃喃。 就像是炫耀羽毛的雄孔雀一样,无时无刻地表达着“看看我”,想要引诱的只是痛苦本身。 无论是撕碎什么还是被撕碎。 只要能让我有活着的感觉,怎样都可以。 “……” 东条一郎费力地睁开眼,看向鸣瓢。 仅仅是看侧脸的话,酒井户和鸣瓢的差距不算那么大。 稍微忽略冒出的小胡茬,以及长了一截的头发……要说的话,明明酒井户惊恐的表情也很起,但是却只对鸣瓢秋人有感觉,空井户难道是个大叔控吗。 而且,鸣瓢的玻璃也很厚啊。 井外的鸣瓢秋人,绝不轻易透露给他什么弱点,无论是悲伤还是疼痛,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在空井户面前表现出来。 东条轻轻地敲着玻璃,看着鸣瓢皱起眉毛,瞪了他一眼。 “想听前辈讲话。” 近乎撒娇地,模仿着空井户的语气这样说了。 “将来可能再也看不到空井户了……哦?” 又有什么关系呢? 嘛,大概是空井户会错意了:因为在浴室里那次,被安慰了,所以有种被在乎的错觉,以至于不愿意在鸣瓢的视线范围内受伤。 维持着同样有些微妙少女意味的抱膝姿势,鸣瓢保持着可贵的沉默,最终还是微微侧过头,看着东条一郎。 明明看表情只是一个大写的冷漠,正脸甚至没有酒井户可爱—— 啊,只是被看着,就有一种灵魂出窍的感觉…… 这莫非就是恋爱吗?这是一个粉红色的梦吗? “……没必要问我。” 绿色的眸子里并没有什么神采,语气明明很平和,却有能把人的心脏一点一点压下去的沉重感。 “你自己决定。” “嗨呀,你真的不在乎啊。” 模糊的世界清晰了一些,东条伸了伸胳膊,试图驱散随着“真实”和“痛苦”一起而来的,某些仍然停留在镜子上的倒影—— 【服从命令。】 【不要感情用事。】 【同情心是你的弱点,■■。】 某些人已经死了,影子却还印在镜子上,这可不太好。 “和别人在不在乎没关系,你想就可以了。” “……” # “叩叩。” 外侧,面容模糊的人,敲了敲玻璃。 内侧,闭着眼昏昏欲睡的人,笑了一下。 # “一点都不意外你会很受欢迎。” 彻底闭上眼睛的东条一郎靠着玻璃箱,“爱你,被你爱,一定是一种很幸福的感觉。” 随着玻璃被触动的声音,爆炸声,枪声,命令声和尖叫声又传进来了,随着东条一郎慢慢放松,又再次被隔绝在玻璃外。 一,二,三。 贴在玻璃箱上的手失力下滑。 ……醒来的时候,脑子像是被重击过。 手心有一种酸麻的疼痛感,像是被锐物划伤。 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玻璃箱里走出来了。 ……好奇怪啊。 但是不是很想追究……好累,好想念我的床。 东条一郎拍了拍灰,从地上站起来,活动活动感觉有些迟钝的双腿,准备回去了。 ……再不出去警卫估计会进来把他架出去? “那么先走一步啦,鸣瓢前辈……?” 他走到门口的时候才想起回头看一眼——出于礼貌,对待这位先他一步进入“仓”的邻居要展现出一点尊敬比较好—— 被注视着。 不是很熟悉的,平静的眼神,没有任何躲避,直接地看着他。 “……” “……See you ter。” 东条一郎有点茫然地眨眼,挥了挥手,顺便关上了门。 “……” 昏暗的禁闭室彻底安静下来。 无声地松了口气,鸣瓢在有限的空间内艰难地抬了抬手,揉了揉脖颈。 他不知道东条一郎那种奇怪的心理问题是怎么回事,只知道,也许下一次下井可能看不见空井户了。 新出现的人格一副很普通的样子。 他的眼神慢慢上抬,再次看到了被遗留下来的一团红色,干涸之后又被剐蹭的血迹有些凌乱,但顺着涂抹的轨迹,仔细看看的话…… 是一个非常少女的心形图案。 下意识画完,然后就抹掉了,但是乱抹的过程里又不断重复这个图案。 与其说是情难自制—— 更像是自我催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