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合谋
鹿吴收到了魔界送来的盟约，穹影背手道，“丞相大人，这是冥君同我尊上相谈好的，您看没有问题，便加印于上，我好带一封回魔界去。” 鹿吴展信而观，只见其上道： “一，若魔界与天界交战，无犯冥界。” “二，战场上，魔界与冥界兵士互不伤其性命。” “三，若最终魔界胜了，冥界可得魔尊准许，自立于天凡魔之外。” 条条款款，尽是冥界利处，万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鹿吴客气道，“此事事关重大，最好还是等君上回来再谈。穹影将军送信辛苦，且在此休整片刻。我君很快便回。” 穹影也就客套行礼后，坐在一旁饮茶。 雪华殿中茶香氤氲，鹿吴将盟书放在案首，便继续去批奏章。他看上去大约二十许，面容清俊，乌发从一丝不苟的乌纱帽中垂下，滑落在朱红的官袍上。既清冽又冷艳，无端让人想起那句“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来。 穹影在茶雾后默默看他，他也浑然不觉，显是极为专注于案上政务。 不一时，有一宫婢匆匆而来，附在他耳边低语几句。穹影只听到“大殿下”“如何”几个词，不由凝眉。放眼三界，这是哪个大殿下？如何又能让内宫宫娥来传话？ 穹影想到丹熏那些风流事，不由很是同情地看了眼鹿吴。 鹿吴脸色明显不好，却仍是端正道，“君上应该很快就会回来，请他多等几个时辰便是。”又看向穹影问道，“将军，你从魔界走时，我君可还在？” 穹影扯谎道，“已同易水龙君和天界二殿下离开了。” 鹿吴神色一松，对宫娥道，“听到什么，就去说什么。” 宫娥领命而去。 穹影已想到这位同时关怀易水龙君和天界二殿下的大殿下是谁。除了娶了易水龙君二姐，唤天界二殿下一句“二弟”的那位，不会有第二个人。 穹影不由叹息，道，“丞相辛苦。” 鹿吴笔下一顿，望向穹影同情的目光，淡淡一笑，道，“将军谬矣。鹿吴不觉辛苦。” 穹影笑了笑，不做言。毕竟谁都知道，这位丞相大人是冥君丹熏的心头宝贝，丹熏风流好色归风流好色，却是对他心如磐石。至于丹熏风流的原因，有不少人都推测说，是因为这位丞相大人的姿容还不够牵住丹熏的心。 穹影内心颇为赞同。 鹿吴放在凡人堆里，那绝对是好看。但放在人均国色天香的天冥魔界里，也就一般水准。穹影自己都觉得比他好看上一倍去。再一比冥君和他家尊上都痴迷过的白吟，那…穹影不由叹道，那就连好看都看不上了，只是一个如草芥，一个是实打实的美人，难怪丹熏风流不止。 穹影忍不住好奇问道，“丞相大人，您当年是怎么同冥君相识的？” 鹿吴笔下不辍，反问道，“将军呢？将军又是怎么同魔尊相识的？” 穹影笑道，“我那是跟尊上不打不相识，有幸被尊上饶了一命，还看重我的本事，提拔我做将军。” 鹿吴也笑道，“听上去是贤君良将，一段佳话。” 穹影笑道，“君是贤君，将非良将。” 鹿吴笑道，“将军过谦。三界之内谁人不知穹影将军刺探敌情的本领？真令人闻风丧胆啊。” 穹影但笑不语，追问道，“丞相大人同冥君，也是知遇之恩？” 鹿吴颔首道，“是。我生前因力图整治朝纲，被奸臣所害，为昏君诛灭九族，我冤死之后报仇无门，怨气冲天，几堕为恶鬼。是君上查我冤情，为我洗刷在凡间的冤屈，令昏君痛下罪己诏，为我满门昭雪。此后君上又欣赏我的能力，将冥界政务尽数交托于我，此等知遇之恩，我鹿吴肝脑涂地、结草衔环，也要报答。” 穹影颔首赞同。 鹿吴同他相视一笑，颇有得遇知己的心情。 穹影笑道，“冥界同丞相君臣情深，这却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鹿吴面现薄红，淡笑道，“君无戏言而已。” 穹影不禁笑，“冥君可爱说笑了，前尊上在时，我们都盼着冥君到西皇宫去玩，他在宴上同我家尊上总是一唱一和地开玩笑，我们也乐得不行。” 鹿吴也笑，正待说什么，却见宫外五百层台阶下有一黑龙腾空而下，化为人身之后身后背着一红衣青年，红衣青年垂手摇摇，显然是昏迷不醒。 鹿吴一惊起身，匆忙迎出。 宫台上也涌了不少人去扶抬丹熏入轿中，不一时便送到了太医院中。 鹿吴赶到时，丹熏已被医官们簇拥，上药包扎，施针灌药。 易水龙君坐在室外，不安地扣着案几，注目向丹熏的方向。 鹿吴一进门就问道，“龙君，君上他受了什么伤？” 玄鋆叹道，“法力透支，身受内伤，还被…”看了看鹿吴，低头道，“我失去神智，同他强行欢好。” 鹿吴脸色几变，扶着案几缓缓坐在玄鋆对侧。 玄鋆愧疚道，“对不起。” “…无事。”鹿吴缓缓问道，“臣问句大不敬的话，龙君可曾…将龙阳注入君上体内？” 玄鋆脸色苍白，“有。” 鹿吴的手指都在颤抖，深吸一口气，看向玄鋆的眼神愤怒无比。 玄鋆壳子里的苍梧从未见过他这副神情，一时也是愣住了，问道，“有什么不妥…他是男子，还会有孕不成——” 鹿吴已是一脚踹翻了案几，苍梧被溅了一身茶渍，却仍然端坐，缓声道，“若果真如此，我易水龙府迎冥君为正妃便是。” 鹿吴死死看着他，他微笑道，“成亲之后，我定然尊重冥君，敬爱冥君。这样说，丞相大人可否放心？” 鹿吴恨道，“等君上醒来，君上自有定夺。” 那边医官们已然鸦雀无声，齐齐做鹌鹑状，都当没听见他两人的对话。 丹熏装死在榻上，简直生不如死。当年开天辟地之时，龙有雌雄，凤凰却只他一只，原因无他，他虽是男身，体内却是雌雄同体。结果他同无数美人欢好，却没一人能为他诞下一儿半女。他也不是没怀疑过，他要想要小凤凰，只能他自己生。 而今玄鋆，啊呸，苍梧这么一搞，他也觉腹内若有灵胎，无疑是怀了蛋了。 丹熏呻吟一声，捂上脸简直想死。 他，堂堂冥君，要生蛋。 蛋的爹，是强暴了他有的蛋。 蛋的混蛋爹，还是装在易水龙君壳子里的魔尊。 这魔尊，还有个一提就要杀人的心爱白狐。 这魔尊，六百年前还把他给打死了，害他不得不涅盘一次，几个时辰前还把他打了个半死。 丹熏很崩溃。 苍梧已分开立在丹熏床前的医官们，在他床边坐下，在玄鋆壳子里含笑拉下丹熏的手来，温和道，“阿熏，我们要有孩子了，你开心不开心？” 丹熏破口怒道，“你开心个鬼啊？！”又一想现在这个是玄鋆，叹了口气摊在床上，捂脸道，“老四，你…这不是你的。” 苍梧转换角色，顶着玄鋆的脸笑道，“可是这只会是只龙蛋，或者凤蛋。不会是其他的东西，我自然是它的父亲。” 丹熏定了定神，瞧着他脸上的笑容，只觉得一阵阵的发寒。若真是玄鋆，玄鋆是绝不会这般笑的，那现在这人，是苍梧吧？ 当下丹熏也顾不得其他，便道，“你们都下去，我同龙君有话谈。” 医官们纷纷退下，鹿吴同丹熏对视一眼，丹熏闭上眼睛，鹿吴也就在官袍下攥紧拳头，一声不吭地退了下去。 等殿门合上，丹熏看向含笑的易水龙君，烦恶道，“别装了，苍梧。” 苍梧也笑一声，不甚在意地给他拉了锦被，道，“还生气？有什么好生气的。” “操你的！是你你不生气？！”丹熏怒数他罪状一二三四五。 苍梧无奈地握住丹熏的手道，“你差不多行了。我记得以前你明明挺喜欢我不是？” 丹熏拒绝承认。 苍梧笑道，“那这样，你对玄鋆也挺喜欢不是？” 丹熏哼笑一声，怒道，“我要是知道是你占了他壳子，我能对你有兴趣么？！” 苍梧很感慨，“那你以前在西皇宫，还喝醉了想上我。” 丹熏窒息，胡言乱语道，“我、我那是、那是——想上你！不是让你上我！操你的！” “好好，”苍梧安抚他，笑道，“你别生这么大气，安心养胎吧。过两日我就来迎你回易水。” 丹熏冷笑道，“迎你君上我回易水？小子，是你嫁进我冥界来！” 苍梧一想，也是这么回事。毕竟丹熏地位在那，天帝肯定是要将他送了丹熏做人情。不过也好，玄蓥也可以回家了，继任易水龙君。便也点头道，“行啊。” 丹熏不解气地又踢他两脚，苍梧掸去灰尘，不声不响地靠在床头思索，一支手臂还颇熟练地揽着丹熏轻轻拍着。 丹熏又是气又是屈辱，却是像拳拳打在棉花上一般，折腾了半天也累了，便也合目休息。蛋虽然不是好蛋，但毕竟是他的蛋，还是第一个蛋。蛋的爹虽然是混蛋，还跟他有仇，还跟他一样风流，但他也是他以前想上过的美人。丹熏怅叹一声，忍下了这口气。 苍梧低头看他道，“你放心，以后我会好好待你。” 丹熏冷哼一声。 苍梧微笑道，“我对你承诺，你只管放心。”又道，“等你生下这个孩子，把他好好养大，以后魔界就是他的。” 丹熏愣住了，抬头看向苍梧。 苍梧笑笑，玄鋆的灿金瞳眸已然变成了苍梧的青碧色，却是十分的真诚。 丹熏无奈道，“认真的？” 苍梧嗯了一声，“认真。小柏那孩子长歪了，我得另外找个好的继承人。”笑向崩溃的丹熏道，“阿熏，多谢你了。” 丹熏捂脸呻吟。 苍梧浑不在意地说，“你不是一直介怀冥界不够强大吗？这个孩子就是魔界和冥界最牢固可靠的契约，以后魔界也可说是你的了。” 丹熏痛苦道，“你就没其他的孩子么？” 苍梧嗤笑道，“你吃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