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慧笔学 - 耽美小说 - 【美强】【双性攻】【中世纪】笼中雀A Canary in A Cage在线阅读 - Chapter2烈火灼心(清水)

Chapter2烈火灼心(清水)

    Chapter2

    伊恩·阿盖尔,一个在几年内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字。残暴、嗜血、恶魔转世,你可以从这些恶评中一窥其貌。在被后世称为蔷薇战争的权力争斗中,他是“弑君者”贝德福德公爵的心腹,而后者本是前朝首宰,却发动宫廷政变,软禁了懦弱无能的人称“老约翰”的约翰国王,杀害王储并在伦敦登基。伊恩·阿盖尔深受器重,他也得到了他浴血沙场换来的权势地位,他是坎贝尔城的统治者,贝德福德的鹰犬,马扎尔魅影,伊恩·阿盖尔侯爵。

    然而,这位站在权力金字塔上的人并不满足,原因在于,他朝见贝德福德公爵..不,现在要改称登雷姆陛下了,在他朝见登雷姆陛下后,国王陛下对于他为王国做出的卓越贡献,的确封赏丰厚,然而,封赏中并不包含提升爵位。虽然国王陛下金口玉言,待国内政局稳定一定不会遗漏,但他深知登雷姆·贝德福德是在提防他功高盖主——毕竟陛下是公爵加首宰出身,深谙此道。

    只是他虽恼火,却明白要把眼光放长远的道理。一路上打探的消息都告诉他,数十年的战争已将国家拉得疲惫不堪,国库空虚,登雷姆刚上台就给商人加税,弄得人怨声载道。既然登雷姆不打算给他实职,他也乐得不去考虑这些事。

    毕竟越乱,越对他有利。

    回到坎贝尔已有数月,伊恩·阿盖尔估算时间,伍尔夫的部队这几天就到。果然,下午就有士兵跑来禀告,“伯爵大人,韦廷男爵的部队已到城下。”

    伊恩·阿盖尔掀开窗口的挂毯,透过木百叶窗可以看到护城河外的军队,金红相间的十字白狮的军旗飘扬,军容整齐,气势恢宏。他微微一笑,话语从面具中飘出,“让他们进来。”

    ?

    坎贝尔是座美丽的城市,不同于她的领主给人的恐怖印象,她像一位温柔的淑女,不紧不慢地款待远客,礼节齐备。而对于离开家太久的孩子们,她早已准备最热情的盛宴,与一个个疯狂的夜晚。

    城门开了,归城士兵获得了最高的礼赞,伍尔夫·韦廷子爵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最前,他身披敞胸披肩,脚踩靴鞋,少年意气风发,轻驱马匹高喊,“阿盖尔伯爵万岁!坎贝尔军必胜!”身后的部队响声震天,脚步加快,

    “阿盖尔伯爵万岁!坎贝尔军必胜!”

    市民们也喊起口号,群情激昂。

    在队伍的最后,一群奴隶缓步走着,他们中的许多人已经走不了太多路,没走两步就要大喘气,但他们深知一旦滞后影响大部队下场会是什么。这几天,奴隶队伍中的人已经越来越少。

    在这些人中有一个扶着木棍往前行的,那是安格斯·利昂柯特。他不似最初那样灰头土脸,只是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被贩奴人鞭打的伤虽然不会再危及生命,但仍作痛。他之所以咬着牙一路走来,全为了回到北境,部队曾路过他的故土,约克镇。一河之隔,他遥遥地望着那个方向,担心看不见,又害怕看见,看见他不能面对的亲人的首级。

    他想过逃离部队,不过,以他现在残废的身体,跑不了多远就会被士兵追上砍死,何况,离开部队他又能去哪?约克镇现在,哪还有他的容身之所呢?

    于是安格斯随着部队向西北转移,踏上了全然陌生的土地。

    他没有想过可以活到今天,他没想过自己这么贪心,原来挨过了一天,就会想再多活一天。贩奴人虽然把他打个半死,但却机缘巧合带来了生机。

    阿盖尔伯爵,安格斯默念着这几个单词,伊恩·阿盖尔…能治小儿夜啼的领主的名字。

    ?

    伍尔夫·韦廷虽然只有十九岁,但记性像个老头子,一回坎贝尔他就被莺莺燕燕迷晕了眼,更何况还有那些淫乱的群交派对。一来二去,他完全忘了自己出发前想好的计划。

    当他的上司把他从左拥右抱强行拽去处理事务时,他顶着宿醉未醒的脑袋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在女人面前的洋洋得意都给凶没了,离开领主办公室,他还心有余悸,满脑都是伯爵大人那副恐怖面具…他从来没问过,也不敢问大人为什么总戴着那副马扎尔面具。他是见过大人的脸,不过那是因为他是阿盖尔大人的亲信,认得他的人恐怕屈指可数。

    看来大人还在气头上,他拍拍脑袋,坎贝尔远在天边,虽然很适合搞小动作,但登雷姆国王“流放”的意图太明显,完全不念旧情。他想,要是我一颗忠心被辜负了,我肯定也得难受很久。

    然而,他正沉浸在对“忠国公”阿盖尔伯爵大人的“共情”中的时候,一名骑士追上了他,神情古怪,“韦廷大人,伯爵大人有话带给你。”说着,低下头在伍尔夫耳边轻声道,“‘公务处理完之前去嫖女人,我就派人去取你首级。‘”吓得伍尔夫一哆嗦,嘴角勉强保持不下垂,打发走了骑士。

    他心生沮丧,大人要是一直放不下,他岂不是一直要跟着遭殃?阿盖尔伯爵大人不近女色,可不能逼着他这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也禁欲啊!他喝醉的时候听说了,有好几家富人的女儿愿意自荐枕席,但都被无情拒绝了。

    要说无欲无求,大人也跟他说过自己的喜好啊,难道是敷衍他的吗…等等!

    这时,那个被伍尔夫抛在脑后好几个月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只不过此刻的他只想抱着试试的态度了。他几乎是百分百肯定,阿盖尔伯爵一定是在敷衍他,那个标准的美人不算难找,可也没见伯爵大人把什么人带回城堡。

    ?

    “阿盖尔大人?他不会来下人住的地方的。”

    眼前的女仆有一头金发,虽美人迟暮,笑的时候比春光还明艳,她将手边的木桶放下,抓起几把干草喂马,“啾…快吃吧…安格斯,你怎么好奇这位大人?随意议论大人是要杀头的。”

    安格斯注视这一切,学着她的动作,给另一匹马喂食,高大的红马低下头咬了一口,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说,“苏珊,它看起来真健壮。”

    “那是,这是纯血马,大人们说是荷尔斯泰因马,这孩子可是马厩里最好的一匹马。”苏珊伸手轻抚马颈,高马头部挺直,轮廓鲜明,有一双大而好奇的眼睛。安格斯听了苏珊的话就知道它属于谁了,他低着头笑了笑,“苏珊,我明白你的意思。阿盖尔大人救了我的命,我想要亲自道谢。”

    苏珊转过头,脸上不见笑意,“这又何必?大人很忙的,没空理我们,你小心不要触了他的霉头。”她抓起安格斯的手,轻拍了拍,不知为什么,她看安格斯有种亲切感,像她失散许久的弟弟,所以她要阻止他做傻事,“再说了,我们是大人的家仆,这也算报恩了。你来之前受了那么多苦,现在就是把每天的工作做好,就可以了。”苏珊听说了安格斯的遭遇,更觉得这孩子可怜,因此自觉当了他长辈耳提面命。

    然而,忽有人喊着,“苏珊大妈,安格斯那小子在马厩里吗?”

    苏珊回头一看,讶异道,“杰克,怎么了?安格斯在呢。”

    杰克表情不太自然,压低声音,安格斯听见他说,“伍尔夫大人叫人来把安格斯带走…”苏珊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她大声问着安格斯,“你、你得罪了伍尔夫大人?”

    安格斯并不知道伍尔夫是谁,他的眼里闪过一丝迷惑,只是没表露出来,他轻轻回道,“我不知道,不过,大人传唤,我得去一趟。”

    苏珊惴惴不安,看向杰克,杰克也是一无所知地摇了摇头。

    ?

    “你是安格斯?”

    “是的,大人。”

    伍尔夫的脸上泛起一丝狐疑,他的确记性不好。何况眼前这个青年,身着短袖衫和宽敞麻裤,脚踩无根鞋,和普通市民没有什么区别。虽然服饰粗糙,但比起几个月前那副惨样已是好太多。伍尔夫绕着他转了圈,幸好他记得这张脸,仔细一看,头发上还沾了草根,显然是刚从马厩出来的。

    看起来完全走向新生活了,伍尔夫挣扎了一会儿,为了自己的做爱自由,还是决定把这个刚获得新生活的好青年献给魔王,啊不,尊敬的阿盖尔大人。至于大人会不会因为推荐男人给他而勃然大怒,那根本微不足道,比起可能到来的成功,这点风险算什么?只不过失败了,这个小青年会不会沦为牺牲品,就不是他要考虑的事了。

    “好,你回去吧。”

    安格斯莫名其妙地走了出去,一路想也没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能把原本就微卷的棕发揉得更乱了。

    “…嗯,草根?什么时候粘到头上的?”

    ?

    伍尔夫挑了一个合适的时机,泄露了“大人呀,说起来,我刚刚刚好发现了您之前提起过的理想型,虽然这其中有一些微妙的偏差…”这个用心不良的计划,然而伊恩·阿盖尔是何等人物?伍尔夫又跟了他多久了?阿盖尔侯爵大人只要看伍尔夫的一个眼神,就能知道这小子肚子里藏了多少坏水,他根本把伍尔夫的话左耳进右耳出了。

    “..大人?”伍尔夫心里直打鼓,“您听见我说什么了吗?”

    “嗯,”阿盖尔侯爵丢给他一个冰冷的眼神,“说完了?说完了就出去,有这时间不如把文件看了。”

    伍尔夫垂头丧气地走了,他心想,大人说的梦中情人果然是敷衍我的!他又想,大人难道真的对性不感兴趣?那他对什么感兴趣…天哪,不是打仗吗?!现在又没有仗给他打,他不是得可劲折腾我?想着想着伍尔夫打了个冷颤,泪眼念着温茜啊、艾莎一类的名字,心有不甘地走了。

    ?

    阿盖尔侯爵这几日过得并不好,他杀过太多人,他的血太冷,而他的床榻又太凉,深夜,似乎每个冤魂都试着爬上他的床将他扒皮抽筋。

    他注视着吊顶,伍尔夫早上说过的话飘了回来,他想,我的理想型?我什么时候和他说过这话。阿盖尔侯爵的眼神让人捉摸不透,像是在酝酿一场毁天灭地的风暴,他想,的确..有的,但那个人已经…

    他更睡不着了。

    阿盖尔侯爵取了一件长款羊毛束腰外套套在亚麻衫外,偏棕的瞳孔在油灯的火光下变为暖调,佩上镶金饰带,挂好宝剑,然后他戴上了面具。

    他走过卧室外保护他的两个侍卫,脚步声将二人惊醒,刚要拔剑却被制止。

    “侯爵大人…”

    面具里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闷,“我去马厩看看,你们在这里。”

    忠诚的侍卫点头遵命,只是想不明白大人大晚上去马厩做什么…两人心里有了几种怪诞的猜想,彼此对视了眼,没敢把心里的想法讲出来。

    很昏暗,阿盖尔想,他一定是疯了。一路上,尽管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仆人们还是知道了。

    他们在窃窃私语,阿盖尔大人在做什么?

    他从没有在堡内夜行,没有。

    阿盖尔侯爵自问,我是为了谁?一个残梦,一个过期的报恩?

    他的心从没有这么滚烫过,不曾。有一种狂热把他的脑子都煮沸了。

    他脑海里那个冷酷的声音响起,也好,过去杀了马厩那个奴隶,回去把伍尔夫骂一顿,然后永久地忘了这件事。

    忘了那个会在他耳边轻声细语,眼睛灿灿的,闻着像是饮了露水的玫瑰的,笑意里含着约克郡的流水般温柔的,有着漂亮脸蛋,蓝眼睛,微鬈的浅棕发的…

    ?

    伍尔夫听着外面吵闹的声音,第一反应是外敌入侵,然后发现自己居然在处理公务的时候直接趴桌上睡着了。他推门看着早已严阵以待的侍从,问,“发生了什么事?”侍从们显然也不明白前因后果,只是支吾地说,“听..听说是,侯爵大人提着灯去了马厩,不知道怎么回事..”伍尔夫皱的眉头松开了,随即又皱上了,侯爵大人不是根本没放在心上吗?嘶..难道说是故意演给我看的?他嘿嘿一笑,然后突然就变了脸色,“大人带了剑去的吗?”侍从们看着子爵几秒内变脸了好几次,不安地咽了咽口水,回答道,“好像是的…”

    伍尔夫的良心又开始挣扎了,大人这是要杀人灭口啊,难道理想型和脸一样,都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吗?想到这里,伍尔夫牙齿打战,作为一个知道太多了的人,他选择明哲保身,“你们记着,我一觉睡到天亮,根本不知道大人去马厩了。”侍从们频频点头。他很满意,转身走向卧室。

    ?

    马厩伸手不见五指黑,为了防止下人乱照明浪费灯火,除了主人起居工作的地方,其它地方是没有灯的。阿盖尔伯爵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火光一晃,他看见自己的爱马皮尔斯正站着假寐,他的脸上露出笑意。他想,不如就说我是来看皮尔斯的,做了个噩梦,梦见它受伤了。

    只是,当他看见不远处有个人形卧在地上睡时,阿盖尔伯爵的笑容消失了。

    一步之遥,他看着那个方向,一手持灯,另一手探向剑所在的位置。

    阿盖尔伯爵屏住呼吸,但同时,他的大脑好似汹涌的海涛拍打着破碎的岩石,又将沉于海底的过往借涨潮,推了上来。

    【在他耳边轻声细语,眼睛灿灿的】

    他放下油灯,拔出宝剑。

    【闻着像是饮了露水的玫瑰的】

    月光浸润着粗麻布包裹的人形,阿盖尔伯爵听见了浅浅的呼吸声,与像是梦呓的低语。

    【笑意里含着约克郡的流水般温柔的】

    月光也照亮了他饮过无数血的宽刃十字剑格宝剑。

    阿盖尔伯爵借着剑光看见了那张脸。

    【漂亮脸蛋,蓝眼睛,微鬈的浅棕发的…】

    他的脑子轰的一声,炸开了。他定在那里,久久没有动作。

    他想的第一件事是,伍尔夫漏了个特征。他回过身,挑起那盏被他搁置的灯火。

    这位坎贝尔城的统治者,贝德福德的鹰犬,马扎尔魅影,伊恩·阿盖尔侯爵,在深夜,在没有任何随从陪伴的情况下,挑着一盏烧着松脂焦味的油灯,看着那颗痣。它安静地躺在安格斯的眼角,一颗小小的痣,没有什么存在感。但当安格斯笑起来的时候,那颗痣也会变得灵动。

    “安格斯·利昂柯特”阿盖尔侯爵沉默了一会儿,接受了现实,“你没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