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2 遗留之物

    “喝下去。”

    在说完那个含义不明的许诺后，没等塞西做出回应，泽维尔忽而从袖子里掏出一瓶透明的红色液体。

    塞西困惑地眨了眨眼，他很想弄清楚泽维尔话语中的含义，但他也清楚对方并不会现在回答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塞西将视线转而投向泽维尔手中的那瓶液体上。他很快认出那是他曾用来装果酱的玻璃瓶，之前一直被放在杂物间里，而显然的，现在里面装的已经不是果酱了。

    “这是？”他问道。

    泽维尔却没有开口解释，他径直将瓶子扔到了塞西的头边，玻璃瓶滚动着，很快贴上塞西的脸颊，然而令人惊讶的是，那瓶子竟带着微微温热的触感。

    塞西抬眼望去，透过透明的容器，液体的红色愈显艳丽，让他不由产生某些不好的联想，那是介于鲜血与红宝石之间的颜色，在昏暗的室内泛着奇异的辉光。

    “喝下去。”

    见他发呆，泽维尔再度重复道。

    隐约从对方优雅的语声中察觉到一丝恼怒，回过神来的塞西不由又叹了口气，他倒没有拒绝泽维尔的意思，只是……

    “……在这之前，能否请您先给予我行动的权力？”他尽量委婉地发问道。

    很难得的，眼前的银发美人闻言后愣了愣，随后脸上露出了近乎“窘迫”的神色。

    随着对方指尖魔法纹路的勾勒，塞西四肢的束缚光环无声溃散，身体上的重压也一扫而空。塞西坐起身来，第一时间并没有去拿那个玻璃瓶子，而是略略活动了一下四肢。

    也许是因为昏迷前失血过多，刚刚又被束缚术强行控制了的缘故，他试着想要站起来，但很快又跌回了床上，腿部的肌肉微微发抖。

    有些惊异于自身的虚弱，塞西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道，“如您所见，我现在很虚弱，完全无法反抗您。所以，能请您下次不要再对我使用束……”

    望着神色越来越冰冷的银发美人，他默默地把剩下的音节吞进了喉咙里。

    好吧……塞西在心里叹着气，他知道的很清楚，泽维尔讨厌他，讨厌到连碰也不愿碰到他——无论是在床上或者是日常的接触中，所以对方才会以束缚术终止一切接近的可能。

    “哦？你觉得不满？”见他闭嘴，泽维尔的脸色却并没有好看多少，他偏了偏头，暗红的双眸带着一丝暗示意味般，在塞西身上一扫而过，优雅的嗓音带着浓浓的讽刺，“……这是我目前能施展的，最没有其余副作用的深渊魔法，或者说，你想尝试一下魅魔的其它能力？”

    迎着美人打量的目光，塞西微微一愣，很不争气地，他觉得下腹忽而躁动了起来。

    不是他的错觉，再一次醒来后，泽维尔身上属于“魅魔”的特质又强了几分。

    “咳，抱歉。”塞西的脸颊微微有些发烫，他强行偏头错开与对方的对视，有些焦虑地问道，“泽维尔，您现在……还好吗？”

    话音出口，塞西心中咯噔一声，他忽而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又问了一个会让泽维尔生气的问题。

    “愚蠢的问题。”果不其然，他耳旁传来泽维尔讽刺的冷哼，一只手捡起落在他身旁的玻璃瓶子，并再度将它递到他面前。

    “喝下去。”竖琴般优雅的嗓音命令着他。

    这次塞西没有再选择拖延，他接过玻璃瓶，感受着掌中传来的，如血液般温热的触感，眸色微微暗沉。

    拧开瓶盖，淡淡的馨香掺着些许苦涩的气息涌入他的鼻尖，塞西皱了皱眉，压下喉口的干涩，他分明觉得自己并不欣赏这样的味道，可心脏却跳动起来，复杂的情绪在他胸口涌动。

    这种情感不同于对神明血液的渴求，而是某种更为深沉的，奇异的感觉，像是排斥，却又像是怀念。

    总之，这并不是泽维尔的血液，或者说……不只是。

    理智地做出了判断，塞西抬眼望了眼面前的银发美人，并未从对方冷淡的脸色中得到任何的暗示。他仰头喝下，如水般的触感自舌尖滑入喉口，紧跟着口腔中泛起淡淡的涩意。

    “唔……”塞西忽而弯下身体，伸手用力地捂住胸口。

    液体的温度并不高，但这恰到好处的微热却在淌过喉咙的那一瞬间骤然滚烫，如火焰般灼烧着他的心脏。

    “这是……什么？”塞西忍耐了片刻，但那股灼痛感并未消退，反而越来越强，不知何时他又倒回了床上，蜷缩的四肢将床单揉的凌乱，大颗大颗汗珠从他身上渗出。在意识消散之前，他终是吃力地吐出疑问。

    他没有听到回答，只有颊边传来一点淡淡的清凉，给他濒临溃散的意识带来一点微薄的抚慰。

    “在排除掉所有源泉造成的错觉后……”意识消散的最后，他终于听见泽维尔低低地喃喃声，“……你还遗留着什么呢，塞西？”

    夏佐托着放着食物的托盘，心惊胆战地敲了敲房门。

    在不久之前，杂物间的禁锢法阵突然消失，不等他感到开心，随之便通过通讯魔法传来了魔物冷淡的命令声。

    “准备一些人类的食物，然后送过来。”

    默默看了眼满脸呆滞，瘫在沙发上不能动弹的克里斯，以及窗外树干上终于挣扎累了，昏睡过去的凯文，夏佐只能重重叹了口气，然后认命地代自己失去行动能力的同伴们执行这个命令。

    幸运的是，他很轻松地便在厨房的橱柜里找到了被魔法保鲜的面包，并在架子上找到了果酱。诱人的麦香传入鼻端，夏佐饿了整整一天的肚子几乎立刻便发出了抗议的咕噜声。

    下意识地四下环顾了一番，夏佐没有过多犹豫，便决定再多拿几个，以防止自己还没被魔物杀死便先惨遭饿死。

    通讯魔法中没有传出制止与谴责，显然是默认了他的举动，夏佐便又索性大着胆子耽误了些时间。他先将几个面包带回了他和克里斯栖身的杂物间，甚至还跑到凯文的身边，强行往昏迷的剑士嘴里塞了半个面包，才匆匆带着托盘来到木屋的门前。

    不等他再做进一步的心理建设，木门自动在他面前打开。

    “放桌上。”门内传来那个银发魔物冷淡的命令声，夏佐哆嗦着应了一声，垂头走进房内，有些手忙脚乱地把手中的托盘放下，这才鼓起胆量打量了一眼房内的陈设。

    窗外阳光洒入，为那华美的银发更镀上一层炫目的华光，容貌艳丽的魔物侧身坐在床铺之上，正低眸望着床上陷入沉睡的人类青年，神色淡漠却又专注。

    余光瞟见青年苍白的脸色与紧闭的双眼，夏佐不由有些疑惑。他本来以为守卫已经醒了，魔物才会让他送来食物，可是……

    “他很快就会醒来。”如同猜到了他心中在想些什么，银发魔物忽而开口道，他转过头来，暗红的双眸略略扫过被他的出声吓了一跳的法师，随后漫不经心地补充道，“放心，只要度过这一段时间，我便会遵守契约放你们离开。”

    “当然，这些的前提是……你们同样遵守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