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7 吟游诗人

    “要不，我们……还是回头吧？”

    望着眼前大雾弥漫的迷失森林，紧攥着手中法杖的低阶法师夏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别怕呀，迷失森林已经一百年没出茬子啦！”在他身旁站着的是剑士凯文，这家伙同样实力不济，处于低阶和中阶之间，可却笑的满不在乎，一边伸手拍了拍夏佐的肩膀，一边转头向背后的吟游诗人高声道，“对了，克里斯，你说你一年前来过这里，当时还在森林里遇到了精灵？”

    “凯文，很抱歉你记错了，那只是个人类。”金发的吟游诗人不满地瞥了他一眼，“我已经说过了很多次我的冒险故事，但看来你并没有认真听。”

    “啊哈哈哈……”凯文挠头讪笑了几声，“那什么，你当时光形容他的眼神就花了少说三行的诗句，什么叶尖月光、湖面露水……然后又是什么宝石般碧色的双眸，以及精灵般矫健优雅的身姿……我记混了也是正常的才对！”

    “是叶尖晨露和湖面月光。”吟游诗人克里斯纠正道。

    “总之都是些花哨词。”凯文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

    “克里斯，迷失森林真的安……安全吗？”胆小的法师夏佐插嘴问道。

    “放心，绝对没事！来的时候我都问过了！”克里斯还没答话，大大啦啦的凯文便一巴掌拍在夏佐的肩膀上，把可怜的低阶法师差点拍翻，“听说早半年前，迷失森林里的深渊守卫就从三个变成了一个。这说明什么？说明深渊的封禁牢固的很，森林里诞生出来的低阶魔物都没几个，光靠一个守卫就能震慑住了！”

    “可一年前克里斯还说他当时遇到了魔物……”夏佐犹豫道。

    “哦，那个啊，听描述应该是黑暗蜥蜴，普通人大着胆子都能对付的东西。这玩意我一剑就能砍十个，也就只欺负的了我们弱小又可怜的吟游诗人克里斯了。”

    “凯文，弱小又可怜的吟游诗人下次会忘记在你战斗的时候弹奏增幅乐章，希望你到时候还能那么勇猛有力。”克里斯似笑非笑地把四弦琴拍在凯文的头顶，打断了他的嘲笑，随后转头安慰夏佐道，“好啦，夏佐，别担心。我们这次要去的地方离森林边缘才一个小时的路程，不会发生什么意外的。”

    “是啊夏佐！”凯文也帮腔道，“就为了一棵灰叶草，尼雅小姐可是出了整整二十个金币的报酬。谁能想到这种稀有的魔药在迷失森林的边缘处就有满满一大片呢？如果不是克里斯想起来，他当年碰巧遇到过，这比天大的好买卖就轮不到我们啦！”

    “再说了，那个地方离守卫的木屋也不远，如果我们真发生了什么危险及时求助也是行得通的。”

    听到这里，夏佐总算是勉强安下心来，他在低阶已经卡了太久，一直没钱买中阶的魔法书，连法杖都是别人淘汰下来的，这笔丰厚的报酬对他来说至关重要。

    凯文和他的理由差不多，一样是缺钱，这位剑士实力一般，可平时花钱却大手大脚惯了，动不动就想去酒馆喝上一顿，顺带再与漂亮的姑娘调调情。几次下来兜里穷的底朝天，连手里那把砍缺了口的剑都没钱换。

    至于克里斯……

    夏佐有些疑惑地转头望去，在他的记忆中，吟游诗人平日里花销不多，又有着一张漂亮讨喜的好长相，常常受到几个贵族的青睐，例如这次灰叶草的消息就是贵族小姐尼雅无意间在他面前提及的。二十个金币对他和凯文算笔大买卖，但对于克里斯而言，那可能只是一次赏钱的分量，夏佐实在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拉着他们到迷失森林来。

    没有注意到法师打量的眼神，金发的吟游诗人正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手中的四弦琴，零零散散的曲调中，他脸上露出怀念的神色。

    “寻着叶尖晨露，坠入湖面月光……”

    他顺着手下熟悉的曲调，轻轻地哼唱出自己谱写的歌谣:

    “青碧色的梦境呀，我何时才能将你遗忘？”

    在踏入迷失森林后没多久，三人小队就发现了不对之处。

    尽管他们并没有遭到魔物的袭击，但弥漫在眼前的雾气，却越来越大了。

    明明是中午，一天中阳光最明媚的时间，可森林却像是还停留在凌晨，仅有熹微的光透过迷雾，影影绰绰地指引着前方的森林小道。

    夏佐越走越害怕，摇动的树影都能惹得这胆小的法师摔上一跤，为了防止自己在树林的小路上摔死，他耗费魔力召了个光球挂在法杖上，直闪的一边拎着剑的凯文不住眨眼睛。

    “我说克里斯，你不会记错路了吧？”打头的凯文一把扯开垂落在眼前的枝桠，犹疑道，“这里的路越走越窄，前面好像都是树，快没路了。”

    等了一会没得到回答，凯文疑惑地回头，却见吟游诗人正捏着他那宝贝的四弦琴，垂头怔怔地望着脚下一丛低矮的杂草。

    “克里斯？”他提高了声音。

    可克里斯仍是没有回答他，金发的吟游诗人此刻脸上没了平时常有的轻浮笑容，而是显得有些异样的严肃，他蹲下身来，伸手像是想要碰一碰植株的叶片，可又在快触及的时候收了回来。

    “夏佐。”克里斯喊着法师的名字，“你过来看看这个叶片，它是不是有点……”

    夏佐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神情不由愣了愣。

    “这是……灰叶草？”他犹豫地猜测着，随后又飞快地否定，“不，不对……”

    “什么，灰叶草？”听见夏佐的话语，凯文连忙跑到他们两人边上，蹲下身也去打量那棵植株，还兴致冲冲地伸手想要去碰。

    他伸出的手被夏佐猛然抓住。

    “凯文，不对。”年轻的法师阻止道，“你看，红色的……”

    迷雾间熹微的光泽下，灰绿色的叶片上闪过隐约的血色，那是掩于叶片之下，诡异的红色叶脉。

    “有些奇怪……”克里斯皱起眉，“这和记载里对不上，难道是另外一种植物？”

    “可是除了叶脉的颜色不一样外，这棵植株和灰叶草几乎一模一样。”夏佐有些犹豫道，“要不，我们再继续找找？”

    “不管是不是，可以先摘一株回去嘛。”凯文满不在乎地耸耸肩。

    “万一有毒呢？”夏佐还是有些犹豫。

    “好吧好吧，你说的有道理。”凯文悻悻地收回手来，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打算再度出发，可回头一看却发现自己那两位同伴并没有跟上的打算。

    “又怎么了？”他有些不耐烦道。

    “我想再看看。”回答他的是克里斯，吟游诗人不知何时从腰间掏出了一把匕首，割下一片植株的叶子，而诡异的事情发生了，从叶片的断裂处，正一滴一滴渗出如血液一般鲜红的液体。

    “这是……血？”夏佐被吓得脸色一白，差点向后一个倒仰。

    “……好像不是。”克里斯同样被吓了一跳，只是不如夏佐的反应大，在从惊讶中缓过来后，他甚至还微微凑近了些，仔细观察着叶片的断口。

    “克里斯？”夏佐疑惑地问道。

    金发的吟游诗人正出神地盯着眼前断裂的叶片，一滴鲜红的水珠正垂挂在它上面，于灰白的迷雾中表面浮动着诡谲的光泽。

    “你觉不觉得……”克里斯有些迟疑地开口，“它有些香？”

    “啊？”夏佐愣了愣，在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后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随后他也察觉到了那股香气。

    汁液的气息弥散在水汽里，隐隐约约，浅浅淡淡，却又在悄无声息中伸出暧昧的触角，勾的人继续去探寻，品尝它甜腻的芬芳。

    夏佐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具体是哪，他转过头来，想要招呼旁边的凯文，让他也来闻闻这股奇怪的香气。

    他没注意到，在他转头的那一瞬。克里斯忽而深吸了一口气，香气入鼻，吟游诗人脸上露出恍惚的神色，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去触摸那滴鲜红的液体。

    他就要触碰到它了，只差一点点的距离。

    “停下。”可是就在那一刹那，一声冷淡的低语打断了他的所有动作。

    短短的两个音节，尾音冷脆，如崩碎的霜冰，可音色却是优雅悦耳的，像是琴键下流动的音符。

    克里斯怔怔地抬起头来。

    如同银色的月降临在森林中，清风穿过草木的缝隙，盘踞的浓雾如云般流动散开来，天际撒下的光辉重新照亮晦暗大地。

    白袍的美人从树影后走出，他融银般的长发随风扬起，面容美丽而圣洁。迎着吟游诗人惊艳的视线，他微微伸出手掌，于是如同得到了某种召唤般，星星点点的血色辉影从克里斯面前的草木叶尖冒出，温顺地收敛于他的掌心。